“我猜测不清楚,总得是很多的,”杨少廷接着讲,又点了一根,”我不知道他往哪里去,他是不是晓得我结婚了,他也不来了呢?”
严在芳慢慢地站了起来:“少廷。”
杨少廷吐出了一团烟雾,将脸淹没了。
“三祥城我找遍了,附近的庄子也找了。我没找到他。”杨少廷咳了几声,仿佛不大喜欢讲这么多的话:“他跑远了。”
杨少廷又向窗外看,他吸一口哈德门,进了肺,吐出来的烟发颤:“怎么这么傻?”
杨少廷回过脸,将头低下来,又抬起手,把眼睛掩住了。
他几乎微不可闻地:
“拖得再久一些,我怕他忘了我了。”
严在芳的手轻轻发了抖。他搂住了杨少廷的肩膀,杨少廷用拇指慢慢地揉眼睛。
他的声音生硬,仿佛极不愿意承认,却又不知如何遮掩:“我好想他。”
严在芳的心里一沉,将杨少廷搂得愈发地紧。
杨少廷顺着他的力气,喃喃地:“怎么会有这么难的事情?哪怕让我晓得他如何了呢?——”他的头埋得愈发地低,话音断了。
严在芳在一旁,表情很古怪。他仿佛是心痛,又仿佛是嫉妒。这种嫉妒来源蹊跷,他原以为杨少廷不过是杨良辅的复刻,一样的英俊,一样从心所欲,一样的薄情。
杨少廷将烟一熄,咳嗽起来。
“严先生,让你听了些牢骚话,”他复又站直:“你和我讲的,我知道。要是没有别的……”
严在芳没有看他,却将他的手握紧了。
他的脸低着,灯从上射下来,只见他的眉骨与鼻梁。
“他在奚平。”
话音方落,严在芳觉察出杨少廷的手仿佛凝固了。严在芳没有抬头。他一时恍惚,仿佛远在奚平的不是莲声,是往日的自己。
“我不清楚在哪个位置,但确是在奚平的。”严在芳侧了脸,琉璃的窗户以夜映出他,有些失了真。
夜色深沉,北有星辰。
此夜,严在芳和盘托出了。
二十七、望春风
德月饭店在奚平的东南角。又临护城河,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便唤作德月。
此饭店三年前资金周转不灵,导致雇佣的师傅纷纷卷了铺盖。正值此青黄不接的萧条时候,老板不知从何处招来了一位便宜小工,暂时顶替了厨房的空。
该名小工不苟言笑,只说是从老家来的,会做些点心,寻个事情做。
这老板本也不抱指望,单是答应下来,说那么以后,你能干几天是几天罢。
谁知这一答应,德月饭店一匹死马,竟给救活了。半年内,奚平远近的庄子,渐渐都晓得德月饭店的点心出类拔萃,一传十十传百,成了德月饭店的招牌了。
德月饭店的老板喜出望外,急急忙忙地见了点心师傅,好说歹说,给了他经理的位子,先将他保住,又怕他太累,招了学徒跟了他做事,接着力排众议,连饭店也不叫了,更名德月楼,专做点心茶市的生意。这老板找去新经理,说你救我于水火,不如依你的名字,更作莲月楼也不错,往后,咱两个不分你我,你就是二老板了。
二老板虽也高兴,却仿佛有所顾虑,坚持不改名字。
德月楼便这么做起来了。仰仗有口皆碑,和一位神神秘秘的点心师傅,几年来赚得盆盈钵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