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不在了,父亲也走了。深夜里他掏出手机里放大毕业照,曾经傻笑的自己自然而然搭在愈风的肩上,少年挺拔的身材傲然直立。熟悉的平淡表情,却让沙驰律酸了眼。
愈风目光隐忍的痛彻悲伤,手指不住颤抖:“我回来了,不会走了。你跟我回家。”
伫立门边的少年微抿着唇,昨日重现,他又要再次丢下,看着生命里唯一的光离他越来越远。
“律哥,”少年安静微笑,“既然朋友来了,你们先聊。等下班,我给律哥做水煮鱼。”他不同当初的小少年,面对愈风不善的目光,仍然得体自如展现他的大方亲昵。
沙驰律正疑惑少年难得的温柔,只听他慢吞吞补了一句:“律哥要保护我,不然我太害怕对沐家人说了不该说的,可就遭了。”
沙驰律骤然陌生的目光,仿若在凌迟少年的每一寸血肉,心口疼得要死。少年维持面上的笑,看着沙驰律的离开。他掐住手心,一点也不记得疼。
少年明白水沟里的老鼠再贪心,偷走的光芒终究会离开。沙驰律值得去一个更美好的地方。少年必须要撒手,他只是…舍不得,想要再赌一回自己的运气,拼上所有身价也在所不惜。
浑浑噩噩的上班、下班,少年盯着天上的一轮弯月,冷淡笑了笑:“都怪你太贪心,太愚蠢。”
“喂!傻站那干什么?”霓虹灯下的青年身影夺去世间所有光芒,沙驰律不耐烦的神情熟悉得让少年落泪,“你不是说要做水煮鱼吗?快点啊,超市鱼要卖光了。”
少年的神情短暂空白,砰然跳动的心脏暖和疏通了通身冰凉血液。“恩!好!”他缓缓勾起唇,飞快朝沙驰律跑去。风起所有绝望顷刻散去,无声拂过一地雪白梨花。
少年笑容额外灿烂,发自心底的愉悦从眼底溢出。沙驰律和愈风不欢而散的阴郁,悄无声息缓解了些。
同曾经一般喝着啤酒,望着熟稔又陌生的脸庞,沙驰律再也找不回当初的舒心,只有堵在喉咙间的酸楚茫然。
愈风哄着骗着沙驰律同他走,沙驰律只捶了一下愈风的肩膀,“是兄弟,就别可怜我。”不是借口,翻涌的黑暗吞噬他一个人就够了。
看着少年天真的微笑,沙驰律忽然有点怀疑曾经的自己。如果父亲做生意没有失利,没有隐瞒自己病情硬撑,大姐顺顺利利养成学业,日常叮嘱他好好照顾自己。那他还会一直乐天下去么?
愈风怀念的是没心没肺的哥们,不是一无所有沾染血腥的他。
沙驰律也更喜欢无忧无虑的自己。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当个二傻子。
沙驰律如愿了,他死了。
货车撞来的一瞬间,沙驰律将少年护在了身下。肇事者隐约长得像沐家的司机,雪白的衬衫满是血痕,少年痛哭着将沙驰律拖出了小车,便昏了过去。
踉跄而来的愈风,双膝跪地紧抱沙驰律大喊着让人来救他,任何人都分不开他们。
沙驰律的灵魂飘荡在自己的尸体旁,脑子像清空了所有黑暗,他忽然咧嘴笑了笑:“这下好了,一屁股债不用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