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像平时一样张云收拾厨房,顾原洗碗,青青时不时的进来又出去,谁也没再在厨房里多说一句话。
晚上奶奶睡了,张云又让青青吃了药睡下后,才敲响了顾原房间的门。
顾原坐在书桌前写作业,听见敲门声时,手下的笔在作业本上划出了一小截黑色的痕迹。
他扣上作业,把笔放下,两只手捏紧又松开,起身打开房门,让张云进来。
张云走进去,坐在了床边,示意顾原也过来坐下。
顾原拉过桌前的椅子,然后和老妈面对面坐着。
顾原很少有机会可以跟老妈这样单独交流,即使是电话里,他的话也没有青青的多。
两人相对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都在找开口的语言。
最终还是张云先出声了:“小原,首先,妈妈要说对不起,因为我开了你的电脑,还好奇的点开了你桌面上的私人文件夹。”
果然!唉!顾原在心里叹了一声,脸上保持着如初的样子。
他的电脑一般只自己用,带回家青青也很少玩,而且青青知道他所有事,他对她无需隐藏。
那个文件夹其实他自己都有些忘了,是当初知道凌超喜欢他的时候,他去查的一些关于同性恋的资料,他全部截图做了保存。
其实他还查过更多更深的东西,但那些都被他清除掉了,唯独这些截图被他忘记。
他的桌面本来就挺多东西的,一些编程的工具,自己没事做出来的小游戏小程序等,所以被他忘记的截图文件夹就淹没在了那一大片各种图标中。
要不是青青说老妈因为用过他的电脑后在这大冬天的情况下去老爸坟前呆了好几个小时,他也想不到会是因为这个。
顾原低了低头,又抬起来,眼神一下子变得无比坚定。他看着张云说:“妈,我喜欢凌超。像你喜欢爸爸一样的喜欢。”
张云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她双手撑在膝盖上,将脸埋进手掌中,过了好一会儿,手指往上捋过额前,发丝从指缝间滑过。
不过短短几十秒,张云却像过了好些年。
从昨天到今天,她脑子里乱成一团。她试想过和顾原谈话的过程,千种万种,确没有一种是如此直白。
仅仅一句话,她所有的心理建设和千言万语又有何用?
对于这对儿女,张云是有愧的。女儿从小犯病,虽然侥幸活到了现在,但谁也不知道哪一天,老天爷就会收回她的命。
而对顾原,她更是亏欠太多太多。
顾原是个没有童年的孩子,如果说青青的童年是病痛,那顾原的童年应该就是如何保护青青吧。
这两年,他一边为了跳级加紧学习,一边又接活工作,常常一熬就是大半夜。青青的医药费并非小数目,她和他们爸爸两个人尚且勉强支撑,如今他爸爸去逝,单靠她一个人,是承担不起的。
如果不是顾原的电脑技术被发掘,或许上一次青青进医院,他们都需要找别人帮忙了。
顾原活的有多沉重,当妈的哪能不知道?
张云不是古板的人,无论是早恋还是同性恋,她也并非不能接受。
只是,当这个事情发生在自己儿子身上时,她还是有些难以相信。
“小原,”张云慢慢抬起头,看着自己儿子说,“你今年才十六岁,以后的人生还有那么长那么长,会遇见的人还有那么多那么多,并非现在就可以下定论的。”
“昨天我看见你的那些东西后,的确很震惊。后来我去看了你爸爸,到了他面前,我才想,也许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张云伸手拉过顾原的手,低着头,声音轻缓。
“我没有尽过一个当妈妈的职责,更没有引导过你们关于感情的认知。让你现在走到这一步,我是有责任的。”
张云抬起头,眼神认真的看着顾原说:“我不是觉得同性恋就不好,而是希望你能想清楚你是否真的就是了。你从小没交过朋友,现在遇见凌超——当然凌超是个好孩子,我相信他有很多优点值得你被吸引——然后产生的仰慕之心被误认为是感情。这对你们俩都是不负责任的行为。妈妈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顾原慢慢的听着张云说完,一字一句的认真听进去了。他笑了笑,脸上的小酒窝闪现了一下,嘴唇轻轻的抿了抿才开口:“妈妈,我说的那句话,不是堵气,不是任性,更不是随口而言。”
“他是第一个会在我被人欺负的时候挺身而出的人,是在别人弄伤我的时候会发狂的人,是带着我慢慢融入集体的人,是看见他就会心情变好的人,是一想到他就会想努力追上他的人。”
“妈妈,你告诉我,这样一个人,我如果对他不是喜欢,会是什么?我想和他在一起,一辈子的那种,不是因为他的性别,而是因为我喜欢的他刚好是跟我同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