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珠闻言却要酸他,
“这话留神别被玉山听见,不然,指不定又要醋谁呢!”
“他醋过谁了?”王进顿了顿,又道:“我看,你醋他才是真。”
“哼,我当然要醋他了,斥国公府这样好的门面,您王大公子这样好的人。我盈珠却偏生没这个命。”
王进一听,便说:“我别的不多,就是朋友多。那秦润之,明维德,何子疏,都是京城里令人艳羡的人物,改天与你引见可好?”
“谁稀罕咧。”
盈珠闻言却把柳眉一挑,复又坐下,自顾自弹琴唱曲去了。
殊不知,她虽然天天嘴上吵着嚷着多么景仰公子王孙,实际心底里,却看不上那些满身铜臭气的人。她总想,荣华富贵竟成灰堆,金山银山反生祸端,还是那一点真心,一分痴情来得平稳自在。也因而,平日里对那些绫罗锦绣,金银珠宝,纵然喜悦,却到底不会动心。
正无话,小雀自那门内跑来,这丫头冻得鼻尖眉眼通红,却见着王进就笑,说:
“主子这会儿正更衣,王大公子是来听曲?”
“他若愿意出门走走,便带他往曲江池边;若不愿,就坐在琳琅阁里听几支曲子。”
小雀闻言便点了点头,欢天喜地的跑着去回话了。
王进只跟在她后面慢慢的走,与永禄说着过冬杂事,交代着玉山的用度,倒不谈自己,路上又碰见李全,寒暄了几句。待到那琳琅阁门前时,只见那琵琶伎已穿着竹青鸾鸟衔同心百结绣花的夹棉锦袍,外罩狐肷大毛斗篷,袖手站在院中了。
他见了王进,眉眼开朗起来,温声说:
“你倒全好了?”
那王大公子闻言,一展手臂,又在他面前转了个圈,口中说道:
“我全好了。”
他那神采飞扬,夸耀献宝的样子,直惹得玉山掩着嘴笑了起来。
王进静静的看着那琵琶伎,他那一双波光粼粼的桃花招子映着葱白手指,清朗鲜明得令人惊心动魄。半晌,待他笑完了,那王大公子便挥手让永禄取出一个包裹,道:
“天气冷了,你又多病,便带了件紫貂裘来。”
“带什么?我这件也很好……”
王进闻言,便将他身上穿的那件细细打量一番,竟确实不同凡品,却仍笑着将那包裹打开,抖出一件棕黑油亮的毛皮来,道:
“你那件是很好,但也比不上我从小海特意托人寻的。”
玉山打眼一看,便愣住了,他面前展过的貂裘不说上千也有成百,却与王进手里的是云泥之别,料想这大概已是件无价之宝,多少人可遇不可求了。他喃喃说:
“天可怜见,万贯家财也不够你挥霍的。这时节小海怎样的冷,你教人去寻,只怕要冻死几个才凑得一件呢。”
“哪有这事……”王进凑过去,伸手替他解了斗篷,又帮他将那貂裘细细穿上,左右看了看,道:“好在合身,果然这东西你穿着才像个样子。”
玉山闻言一愣,“怎么?”
王进却笑,“前些天刚送到的时候,我羡慕得紧,谁料披上一看,却活像个熊瞎子。”
“浑鬼,哪有你这样既好色又轻浮的熊瞎子?”玉山笑着啐他。
王进听了也笑,又执起他的手来,对他说:
“听闻城南曲江池边的芦花正好,王家又在那里有处临水院落,你去看么?”
“我这人都在院前了,难道还要再回去给你弹曲?”
那王大公子见他答应,便要携他出门,玉山却让小雀把琵琶裹了,背在身后,复又说笑着来到门前。王进见天气寒冷,问他要不要雇车,他却对园中小厮一笑,道:
“牵我的马来。”
片刻工夫,只见那小厮带着匹灰斑玉骢马走来,白玉当卢,赤红辔头,一等一的神骏潇洒。
王进正翻身上马,见了便笑:
“你怎么什么都有?”
“你问我,我还道别人怎么什么都送。”玉山骑上马,拉着缰绳绕那王大公子转了一圈,道:“这马许久没骑了,好歹与你出城一趟,你那汗血马又善跑,让着我些。”
王进满口答应,便在那马蹄声里,绝尘而去了。
斥国公府在城南的别院,曰三白院,原是京中一陈姓书生祖产,建得清丽雅致,后来他家道中落,便将园子卖给了王家。那园子依水而建,以芦花闻名,是京中文人雅士赏秋的第一去处。园中景色,月白,霜白,芦花白,那三白也由此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