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九遥满意地也躺下去,侧身背对着他,却一直睁着眼。
他知道背后躺着的人是他人生不该横生的枝节,也知他们不该是同伴,可一见如故那一句却是真的。
一年多以前在障林外的河边初见,彼时他被野兽当成食物争夺,满身是伤和血污,衣不蔽体,奄奄一息。
寻洛从不认识庄九遥,庄九遥却明白天衍是谁。庄宁儿自是认不出的,他却一看那剑就明白了。
他早知天衍必死无疑,却未曾想竟会在药王谷附近捡到他。想来是坠下了那断崖,被深厚的内力挽了一把,靠一口气撑着没当场摔死,又被野兽拖到了上游的谷地边缘来。
若不是那一日卫青城做了桂花糕,他也不会吃撑了闲来无事想去障林外走走;若不是路上他与庄宁儿吵了架,庄宁儿不会赌气扬言要跳河跑到了河边;若不是庄宁儿身上带着驱兽的药粉,凭那两头野狼的雄壮庄九遥也不会一时脑热要去救人。
若不是那一日是那一日。
揭开那几乎以假乱真的人/皮/面具时,那张带伤的脸几乎立刻便击中了他。不仅仅是好看,也因为这人昏迷中紧皱着眉的样子,又冷漠又倔强,让他不由得想瞧瞧他该怎么活。
更过分的是,他想看这人重回天门。
庄宁儿瞧了一眼,道:“救不了了。”
他笑一笑:“能救。”
“我看你就是色迷心窍!”庄宁儿气呼呼地骂。
救他起来不过是恻隐之心一闪而过。即便他长得让自己很喜欢,却也未曾想他一睡便是大半年,而自己竟真有耐心守了他大半年;未曾想他醒来之后会一直沉默,而自己是那般好奇他的沉默;也未曾想他的沉默会与自己如此合拍,渐渐便过度关注了他的一举一动。
更没想到从药王谷一路出逃至现在,他居然还在身边。
最没料到的是,他也这样在乎自己。
一边习惯性地撩拨他一边盼望他不会喜欢上自己,一手将他往外推,一手将他往里拉。既贪恋又不愿触碰,既想剥离又心有不甘。只生怕自己会食髓知味,生怕自己会再也不想去做那些该做的事。
庄九遥看不懂自己了。
后半夜,雨终于变得淅淅沥沥,而后在天亮之前彻底停了。
清晨三个小的在屋内收拾东西,寻洛已站在屋子前面的空地边缘了。
下过雨的山林寂寂,从空地边缘望出去,是一派天清地阔。空气凉而干净,风迎面一吹过,万物便都消失在眼前,尘世再也没有牵连。
除了眼前这个人。
庄九遥在他背后静静看了会儿,又过去与他并肩站着,沉默了片刻忽然问:“你没话要跟我说?”
“什么话?”寻洛微微抬眉,目光不知怎地落在他唇上,忽地想起昨夜的情形,立时便有些不自在。
“我亲你你生气了?”庄九遥问。
寻洛抿紧了唇不说话,不明白他为何要将这话拿出来说,谁知更不要脸的还在后头:“你若不高兴亲回来便是了,男子汉大丈夫,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不要扭扭捏捏的。”
这人真是,无话可说了。寻洛转身便想走,却被一把拉住了,他被逼无奈,只好转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