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也不需要。热水温暖了整个浴室。连外面背靠着磨砂玻璃门的我都可以感觉到那种热度。很舒服。
蒸腾的热气中,巧穿上我所准备的宽松大睡袍,推门出来。
“这什么衣服?松垮垮的,会掉下去啦。”巧拉着一路盖到他脚踝的大睡袍跟在走廊前面快速行走的我后面说道。
“会吗?那是我去年的睡袍。”才不是。昨天穿过的睡袍。我故意的。现在,那一件巧贴身穿过的睡袍就穿在我身上。洗过很多次。半夜无人的时候,我总是会特别想念我的巧。
巧说不习惯。被我一句“盂兰盆节穿的浴衣也差不多啦日本人穿浴衣有什么不习惯的”顶回去了。
那时候,跟在我后面走了两步。巧又有意见。揪着衣摆两边往中间拉,说什么:“你太肥了啦!到底几公斤啊?”
“我是标准体重,是你太瘦了。”巧炸毛了。“我还是不喜欢下面空荡荡的。没有新内裤吗?”
“没有新的。你先穿我的不就好了?”有也不给你。
“那样很奇怪好吗?我妈妈都没有穿过我爸爸的内裤。”
巧的声音尖锐起来。我也觉得这样欺负巧不是很好。“要不,我出去给你买新的?”说着真的装作要大半夜出门去买的样子。
果不其然,担心我一个人夜里出去遇到危险的巧难得顺从了一回。原话是:“你傻呀!回来。你也不看看外面现在几点。去你爸爸房间找找,也许会有新的。”
我问他为什么这么笃定。巧说:“我爸爸衣柜里就有新的。”
我爸爸衣柜里真的常年备着全套新衣服。但是,“不行。”我的衣服你都没有穿过,为什么就要穿我爸的内裤?“绝对不行。”
“我让你拿新的。”巧咆哮起来。左脚往前跨出半截,又迅速把那短暂的雪白收回睡袍里。
欣赏过后,我脑子哄得像夏日祭的烟花一样炸开来。竟然语无伦次起来。说什么:“新的也不行。不是我的,就是不行。”一度导致我们之间的气氛十分暧昧。为了避免继续尴尬下去,我只好解释:不好未经允许进我爸爸的房间,硬要穿的话,你穿我的吧。
结果巧说,“那不穿了。”快速越过我,走在前面。要往客厅去。我硬是把人拉进饭厅。我自问厨艺还可以,巧却皱着眉头吃饭。我想,受到这样不公的待遇,对巧的身心都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吧。
但是该做的还是要做。吃过饭,我收拾好厨房,提着爸爸的医药箱推开了我卧室的门。巧正盘膝坐在我床上,腿间摊开的是我的德国语法教科书。
巧问我是不是想要学德语。我随口说是,糊弄过去,并且把《棒球的理论与实践》塞到他面前,收回来我的德语书。
现在回想起来巧当时的反常,我去德国这件事应该就是那个时候暴露的。
第16章受伤其二
巧那天特别安静。虽说平时也不是多话的人。但是那份安静下的顺从,让我诚惶诚恐。
“巧,你的伤口需要处理一下。”
我说完,巧很快趴下,背对着我。沐浴后不久的睡袍已经渗出了血水。“会有点痛。”我提醒他。在尽量不碰到他紫黑色伤口附近皮肤的情况下,一点点把睡袍褪到他腰部以下。巧那好像蠕动着无数条黑蛇的后背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全部暴露在我面前。
“你居然”
接下来的“有办法走到这里”这几个字,再度随着口水一起咽下。巧不愿意被别人同情。
我避开针剂,找到纱布。在上面沾上双氧水,怕巧知道之后会被吓到,我没有说这种消□□水会很疼。
药水刚碰他的皮肤,巧的后背肌肉像是活过来一般,跳动了一下。巧咬着牙没动,嘴里没忍住说:“痛!等等,豪……有点痛。慢一点。”
“不要抱怨。”我这么说着,手下的人果然没了声响。我扔了纱布,迅速拿干净的酒精棉花一点点沾掉绵绵不断冒出来的白色泡泡。
“这些都是氧化带出来的脏东西。你忍一下。要是消毒没做好,伤口会溃烂的。”
我一直在说,巧一直很安静,也不回话,像是死了一般。我慌了。轻轻地叫了一声“巧。”
巧从枕头上转过头来,因为疼痛而哭泣的眼眶红肿起来。
“我没事。”
巧这么说着,眼角大颗大颗眼泪滚落脸颊。我的心比起当初看到他后背伤口时候还要心疼。
我都做了什么?
我想抱抱他,我想安抚他,像母亲小时候抱着我的时候。他后背哪里还有好的地方?想到这里,我只能把人抱在腿上,尽可能轻柔地抚摸他脑后的头发。
“巧,对不起。我应该给你打止痛针的。但是,我忘了。我也没有打过。现在你让我给你打我也有点害怕。已经好了。药已经上好了。忍过去就没事了。你能忍住吗?”
说到最后我的声音几乎像蚊呐。我实在是没有底气拿我不舍得伤他一根头发的人做我医学探索路上的第一个试验品。
巧的下巴架在我的左肩上。湿润的,是泪。刺骨的疼痛,是巧的牙齿。
“咬吧。会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