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河东那边许多针坊,所造出来的针,不仅在中原江南等地销售,还远销番邦,这些年河东商贾已是越来越富了。
听闻常乐县那边的针坊,近来又出了一种更加高效的器械,那些器械几乎不用人工,只需燃烧石炭便能运转。
就算是世族大家,也没人会跟钱过不去的,甚至有人直接从宫中得到消息,知晓了罗用那一日对皇帝所言:他打算将那造针的器械,应用到纺纱织布上面。
若是果真如他所言,这将是一场翻天覆地的变革,那些个世族大家们,这一次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愿意错过这趟车的。
世族大家之间的利益争夺,绝对是强势又凶狠,皇帝老儿近来也是被他们烦得够呛。
罗用这边倒是还好,毕竟那工学之中收谁不收谁,他也没有多少话语权啊,于是因便落了一个清静。
时间转眼便到了贞观二十年,就在年关前几日,罗用接任了长安县县令一职。
为了熟悉长安县公府之中的各项工作,这个大年他与杜构几人基本上都是在县衙那边度过。
杜构对这长安城,以及长安城中各个世族大家之间的复杂关系,都知道得比较清楚,所以这些工作他适应起来也很快。
期间,他们也得到了一些相熟商贾的帮助,比如说某个商铺实际上是谁家的产业,那店家与主人家是什么样的关系,街上的哪个无赖汉有个什么样的远房亲戚,早前出过什么样的事情,等等。
这些消息对罗用他们非常有用,让他们避免在上任初期稀里糊涂就踩进泥坑里,后期这些泥坑具体是要挖还是要埋,待做好了准备工作,再慢慢计较不迟。
这县衙之中亦有住处,县中原本便住了一些吏员杂役,人员颇杂,上一任县令也没有住在县衙,只是偶尔公务繁忙的时候才在这边住一两晚。
罗用也不打算住县衙,杜构和夏彦倒是住在这边,主要是为了及时掌握县衙之中的人心动向,避免被人从背地里搞小动作而不知。
这个年代的人流行家臣门客,一般官员身边的心腹,就算没有正式职位,也能帮这名官员处理一些事物,没有人会觉得不合适。
就好比早前罗用在常乐县那边的时候,乔俊林虽然也没有正式官职,初期却能管整个常乐县的治安。
对于杜构住在长安县公府,帮罗用处理县中事物,在众人看来,这件事若有什么不合理之处,那便是杜构这个人的出身太高。
堂堂京兆杜氏出身,杜如晦长子,如今竟与那家臣门客一般,给罗用打下手,帮他处理杂物。
杜构自己似是并无所觉,每日里在这县衙之中进进出出,沉稳内敛,一派的翩翩君子风范,虽是年岁渐长,脚也有些跛,却也毫不影响他的气场。
早前那一场变故,到底还是让杜构这个人改变了许多,原本那个与世无争的士族郎君,如今身上竟也添了几分狠劲,他心中的某个地方似是变得坚硬起来,外表看起来也不像是个好惹的,就连县衙之中那些个关系户老油条,都不是很敢在他面前造次。
对于杜构的事情,世家之间有些话说得不太好听,难免也会传到杜家人那里。
杜家人倒是要脸,没有直接来找杜构说些什么。毕竟早前杜构被朝廷流放,他们那边也没做过什么,这时候又哪里有立场再说什么,于是便也没声响,只是完全当杜构这个人不存在一般。
正月里,杜家还有一名郎君从外地回来了,那便是杜惜杜七郎。
这回他一改之前的低调,回到长安城以后呼朋唤友,短短几日的工夫,便恨不得把整个长安城的酒肆青楼都给逛过一遍。
有人问他怎的这回心情这般好,可是遇着了什么好事情?
说实在的,经过那太子谋反案之后,他们杜家这一拨年轻人几乎都算是被断了前程去,又能有什么好事情。
那一场夺嫡之争,他们一家人可就站了两边,李承乾李泰都站了,就是没人站李治,这下好了,李承乾李泰都倒了,李治成了新太子。
莫说圣人因为这场政变痛失爱子,对参与其中的杜家人印象不好,就是那李治上位之后,对他们杜家人印象又能好到哪里去?
在这种情况下,这杜惜竟然还能强撑出一幅春风得意的模样,有些人看在眼里,便觉有几分可笑。
这时候被人问起,只见那杜七郎手中捏着酒盏,笑盈盈对众人说道:“你们看我这般高兴,哪里不像遇着了好事?”
“甚的好事?”众人好奇。
“下半辈子不愁花用,诸君看来可还算是好事一件?”杜惜斜睨着那些人,笑着说道。
别看这些人一个个看起来还挺光鲜,实际上没有几个人是有经济自主权的,月用大多都有定数,若想多拿一些,难免便要看耶娘长辈的面色了。
“下半辈子不愁花用。”这话听起来,怎么都像是发了一笔横财啊,于是众人纷纷问他怎么来的钱,奈何杜惜就是不肯讲。
第417章编书
杜惜这一次回京,顺利地给罗用带回了吴幼的卖身契,这时候又称市券,在这份市券上,吴幼的主人现在已经改为罗用。
并且杜惜还告诉罗用,自己是通过交友,以相互赠送礼物的方式,获得的这份市券,并非通过欺诈,故无有后患,让罗用他们尽管安心。
既是交友,多少也会有几分交心,得到这份市券之后,杜惜与那家人中的一名青年,也就是与杜惜关系最好的那一位,对他实言吴幼如今所在,也与他说了罗用如今在长安城的身份地位。
吴幼既是他家逃奴,那早年在这个家里肯定也会有一些亲戚朋友,杜惜劝这家人好生经营这一层关系,千万不要受那有心人的挑拨,平白又生出事端来。
这些个地方上的小家族,往往都是削尖了脑袋想要结交士族,若是遇着那心怀叵测的,怕就要被人当了枪使,卷入大家族的纷争之中,最后损失惨重,甚至从此一蹶不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