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的一瞬间,文原只觉脑中最后那一根线轰然绷断。
他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白天才跟他在同一饭桌上吃饭,自称是他好友的男人正光溜溜地躺在少年的身下,那双白`皙的长腿极尽缠绵地勾在少年纤细的腰上,很显然是刚爽过的脸上还带着几丝潮红,看上去竟媚眼如丝,跟那个西装革履的精英完全是两个人。
少年看到他回来,似乎懵了一瞬间,但随即他就反应过来,大大方方撇下刚才还亲热的床伴,光着身子走下床,软软糯糯地问道:“阿文不是今晚不回来的嘛?”
少年问的如此理所当然,好像那个上一秒和别人缠绵的不是他一般,他眼中清澈坦荡,满都是疑惑,疑惑文原怎么回来了。
文原有一瞬间的迷惑,他甚至想到是不是我不应该回来,但很快涌上心头的恨意让他清醒过来,从未有过的深刻怒火在心中奔腾,燃烧的火焰焚烧了理智。
他感到浑身颤抖,不是恐惧,是愤怒。他狠狠地咬紧了牙关,感到口腔中弥漫出一股铁锈味,这股味道让他越发怒火高涨。
“苏昊你为什么在我家?”他第一次发现当人愤怒到一种境界时,说出口的声音都控制不住地抖了起来。
男人漫不经心卷起被子裹在身上,他甚至悠然地点燃了一根烟,慢慢地吸了一口,眯着眼睛吐出去,回答地毫不在意:“跟你家小孩做`爱啊!”
他看都不看文原一眼,似乎料定了这个男人什么也不敢做。
看到那个所谓前好友脸上轻蔑的神色,文原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什么也没有了。
等再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捉着一把刀,一下一下往身下早已失去呼吸的男人刺着。苏昊那张俊秀斯文的脸已经被划地面目全非,鲜红的血溅地到处都是,他发觉脸上好像也沾了不少,尚未凝固的血顺着他的脸蛋正缓缓往下流着。
男人光滑的胸膛上倒处是深可见内脏的伤口,血流的满地,猩红地刺目,他头软趴趴地歪着,脸上还残留着不可置信地神色,瞳孔早已扩散,一片死气。
文原忽然打了一个机灵,他清醒过来,咣地一声丢下刀,挣扎着站起身,登登往后退了几步。
旁边笑眯眯围观完全程的少年发觉他清醒了,亲亲热热地凑过来,全不在乎他满身血迹,笑嘻嘻地问道:“阿文,你都杀了他,那我可以吃掉他嘛?”努努嘴,示意地上那具尸体。
绝艳的脸上带着天真的残忍,黑色且清澈的眼眸一片安然。
文原脑子一片混乱,他一瞬间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先是木然地点了点头,随后又想到姑姑还在医院等自己,就转身绕过地上的尸体,进了卧室拿了换洗衣物,去卫生间清洗一下。
他匆匆冲了澡出来,发觉陶洋已经收拾的一干二净,地上连丝血迹都找不到,少年懒懒地躺在床上打饱嗝,纤细的小腿无聊地晃动着。
文原第一次觉得那幅慵懒地美人图那样刺眼,他把进浴室前收拾好的东西又清点一遍。
看也不看陶洋一眼,低着头提起大包快步走到玄关处,将要出门的那一瞬间,他想了又想还是低低道:“你等我一晚上,我明天晚上会回来。”
说罢也不等少年的回应,就匆匆关上门。
第六章、
等坐到出租车上时,文原才恍惚中有了一点真实感觉。车窗外的景物飞快地后移,影影憧憧,像是隐藏在某处地怪兽,正待择人而噬。文原怔怔地低头看着自己那双手,细细碎碎地低喃着,质问着自己,我真的杀人了?真的是我么?是我杀得么?
忽然,回忆起满手黏腻的感觉,文原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医院离家不远,等车驶进医院时,文原还没从回忆中挣脱出来,等到看到姑姑在大门口焦虑徘徊的身影,他才一个激灵,把钱付出司机,提着大包爬下车。
重新走进医院带着暖气的室内,清冷的白光洒下,仿佛一切罪恶都能随之消弭。
双眼通红的姑姑怒气冲冲地质问道:“你怎么才来?你爸已经出来了,正在ICU躺着呢!”
突然间,文原觉得有点累,疲惫不是如同潮水一样冲刷上来,而是像蚂蚁般细细地啃食着身躯,把这具早该随之而去的皮囊掏空了。
他沉默地跟着女人走到ICU的门口,透过门口的玻璃看到他爸脸上罩着面罩,正静静地躺着,往日总是皱在一起的额头纹也舒展开了,竟显得年轻不少。
文原只觉得鼻头一酸,一瞬间有些哽咽,年少时总是为他遮风挡雨的男人也老去了。
他回过神来,发觉身旁女人正痴痴看着病房中的男人,从来线条冷硬的侧脸在这瞬间也柔软起来,好像是一朵花终于为她所心爱的人绽放。
仿佛病房中趟着的不是她的兄长,而是爱人。
霎时间,一道白光闪过文原心头,他好像终于明悟了什么,明悟了为什么女人这么多年不结婚,明悟了为什么女人从不跟男人交往。
这个荒谬的真相意外地没让文原觉得可笑,他奇妙地松了一口气,将手中的大包放在一旁的椅子上,觉得心头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
清清嗓子,他嘶哑着问女人:“我爸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女人依然站在病房门口,一边定定地望着里面的人,一边随口回答:“医生说体征很平稳,应该明早就醒来了。”
说到这里,她仿佛想起来什么,扭头凶狠地看向文原:“我跟你说,没良心的,你爸出来以后就交给我,交给你个小没良心的,不知道要成啥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