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阿井的头发还是纯黑色的,长长的柔顺的披散在肩膀上,跟在他身后急急的迈着步子匆忙的追赶着他一路上好奇的问着各种各样的问题比如说你怎么进来的外面的世界什么样子你是做什么的你会不会离开你会做什么诸如此类的很多很多的问题。
那是个太大的岛,大得远远的超过了他的估计。那件黑色的背心前前后后都被汗水浸湿的时候他开始怀疑这个地方是不是受了什么诅咒永远永远到不了那片据说是有着亮银色果实的花田,在这个岛的正中央—梦境中那片柔软的花田好象一滴清凉的露珠,被银白色的沙盘衬着微弱而且绝望而他怕他来不及触摸到。
如果在太阳落下的时候赶到那里那个脆弱的世界就要那么消失了,梦境里看的景象是那么告诉他的。
最后他筋疲力尽的倒在地上的时候阿井扑到了他的身上按住了他,他不耐烦的想干什么啊伸手就想把那家伙给推开的时候看到那家伙眼泪汪汪的看着他然后委屈万分的说喂我饿啦。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看了半天然后闷闷的吸了一口气把背包拉出来的时候还没有动手哪就被那孩子给扯了过去然后翻出东西就抱着开始吃。
“喂!”他清了清嗓子心想着无论如何都要试一下:“我说,你知道这里岛中心的那片花田吗?”
他知道这个岛是禁忌的地方,来之前就知道了。
可是他需要那银色的果实打那把刀,对一个刀匠来说没有什么比打一把合人心意的刀更重要的事情了。
哪怕是用性命来交换。
“嗳?那里啊?你要去那里吗?”原本一直在拼命的吃东西的阿井忽然停了下来然后瞪着他,那双眼睛明亮得好象深夜里缓慢行走接近猎物的猫。
“我带你去那里,你带我离开这个岛。”那孩子认真无比的看着他那么郑重那么严肃又那么悲哀的乞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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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嘎然而止。
记忆里他希望到此为止。最开始的,那是轻快充满了温暖的旋律。
或者比这更早,在他抬头看到那孩子的身影之前。
似乎应该从慢板开始。
他的肩膀有些塌,他轻轻的动了动然后换了个姿势,那扇门迟迟不肯打开,他开始皱着眉头四处张望,担心会被人指认。
一切都很平静,浓重的夜空渐渐的稀薄起来然后曙光刺破了那寂静的沉闷。
他的胸口有一个地方闷得几乎要令他无法呼吸。
无法斩断的回忆。
--鲜明得几乎要刺痛他的眼。
喂。
要记得带我离开。无论发生什么,要记得带我离开。
事情一完就立刻带我离开。
空旷的花田中那孩子的声音在来回的飘荡着,他站在一旁有些焦躁的看着,又大又圆的月亮蹒跚的爬上了深蓝色的天空,怀里的弯刀嗡嗡的发出沉闷的低鸣声。
月光下那片花田中嫩绿色的柔叶还有几乎透明的花茎,沉重的丰硕的花苞,月光下充满恬静和安详的美丽。
阿井教他把那刀插在花田中央柔软的泥土中。
那孩子站在他的身旁紧紧的抓着他的手。
可以触摸得到的不安。
所有的花忽然都垂下了头,花苞被不自然的撑开,那么的痛苦好象胸口有什么东西漫溢着就要炸开一样。那把刀所在的位置仿佛是旋涡的中心,夹着淡淡花香的气流平稳有序的旋转着,不断的从缓缓绽放的花朵中涌出来的亮银色的光华中他看着那把弯刀被那些闪烁不定微弱的从花蕊中流泻而出的粒子摩擦着然后刀锋逐渐凌厉起来冰冷的刀身反射着月亮萤白色的微笑,---阿井在笑,好象是仰着头想要触摸天空那样,那是个充满期盼和恐惧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