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皇留给赤羽一个解不开的谜题。或许,赤羽会因此记他记得久一点,忘他忘得慢一点。
伤害总是历久弥新。温皇只要告诉赤羽他的实际情况,重情如深爱温皇的赤羽,永远不会忘记温皇,他就能霸道地在赤羽心里占据一块领地。
他不想看见赤羽悲伤自责。
音讯全无,甚至多年以后得知温皇魂归九泉,也比真相好上很多,很多。
温皇不是第一回以诚待人了。
索性,大大方方地说一回假话,背一回信。
凤蝶将瓷坛与金冠一同封棺,撒下大把草籽花种,运蛊催生,须臾长至墓碑上的“皇”字,状如无人问津。
她面无悲戚之色,脊背挺得笔直。
寒风吹起穿花蛱蝶的浅紫色披风,蝶舞翩跹。
西剑流军师的案头长年摆放着一只青花瓷瓶,精致素雅,线条流畅,与寻常瓷瓶一般。观其分量,仅较空瓶多一分。
军师爱如至宝,时常注目出神,拇指摩过盘曲的藤萝和成穗成穗的花,向来严肃凌厉的军师,目光竟渐渐柔和下来。
西剑流众人奇,终不知瓷瓶奥秘。
——END
番外一雪里剑
(上)
殢无伤看见的无衣师尹,端端正正。
端方,温良,少年公子,抑或是首辅大人。
渎生暗地的十几年,让殢无伤以为悠悠岁月都是一个过法。剑族的家族遗传病,使全族被流放渎生暗地,现在,只剩下了他一个。
用外界的眼光看,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等死。与病魔作斗争,是个笑话。至于剑,已与他的生活融为一体。剑族对剑的悟性极高,他是这血统最后的继承人,一截枯树枝在他手里威力堪比名剑。
即鹿叩响了殢无伤的心门,为他带来无衣师尹。
小女孩清澈的眼眸盛满了新奇,对只有他一人的广阔寂寥地带既意外又兴奋,眼里怯怯的,但不妨碍她拉着他问东问西。
这让殢无伤意识到,他渴望外界的接触,渴望来自外界的一切,什么都好。他不是天性疏冷,只是孤独寂寞得太久。
即鹿歪着脑袋想了想,下回来的时候,兴高采烈地拉着一个比她高半个头的少年。少年红着脸气喘吁吁,发髻散了一半,白玉簪摇摇欲坠。少年见他与自己年纪相仿,也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不急着说话,拆下发簪重新束发。
无衣常来渎生暗地,他教殢无伤读书写字,自己在一旁抄书习字,一手铁画银钩。有时,无衣会念书给他听,字正腔圆,颇得气韵。
“你并不想来这里。”无衣在渎生暗地中做的事,别处也能做。
他垂下长睫,温文尔雅。“即鹿担心你孤单,我替她来陪你,这是我为她做的。”
“人,轻易的就可以替、可以为?”
“嗯,她是我的小妹,我在乎,所以愿意。”
“你读那些书,也不是为了你自己。”
“我十分向往我的老师,我想像他一样。”
“你们不一样。你说过,你的老师是界主,一国之主,不见得能像你为他那么为你。”
殢无伤与世隔绝却不天真懵懂,说起话来有几分少年老成的意味,自成一套理论,比立志做老师的无衣更喜欢教人。
他从无衣手上学会写在乎这个词,一种摸不透而又十分美好的情绪,牢牢地握在手心。
无衣目光闪烁,说道:“好了,我们念下一段。”
殢无伤冷冷道:“你天天坐在我身边,不怕我身上的病?”
“不怕。”无衣搁笔,三指按在他的寸口。“病的传染源来自剑族,不代表只有剑族感染。此病的爆发已逾百年,你认为外界毫无办法?”
药方已出,药材具备,当年闻之变色的的怪病已鲜有病者,人们对它的关注程度与风寒不相上下。一帖药下去,包管药到病除。
殢无伤的情况无衣知道,否则不可能放任即鹿和他玩在一起。他确实是剑族的奇迹,熬过痛苦的发病期,抵抗了病魔的吞噬,至于复发的问题,无衣并不知晓,但他既然能保护自己,就没必要去揭这脾气不好的少年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