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力气,会把别人直接扼出了血印子,刚才听闻他要先走,让他原地等着,一股无名的怒火蹭蹭蹭地往上直冲,他觉得自己都要爆血管了。
平静下来,看到这些血痕子,心里却是难受愧疚的紧,可惜他这人对“对不起”三个字极为吝啬,倒不是他不敢承认错误,而是身为黄雀的小头头,又天赋异禀的,骨子里总有种倔强和傲慢,这随便说句“对不起”,这往后哪儿还有人服他了。
然而这次他纠结了,弄伤了卓尧是他的不是,可是要不是这人想独自一人去冒险,把他晾干在这儿,他也不至于大动肝火。
于是我们的莫佑琛同学,在说与不说之间如鲠在喉,踌躇不前。说真的,要不是对方是卓尧,莫佑琛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了半分,应当说他或许就乖乖等在原地了。
卓尧停下了步子,漫天黄沙中,不远处有间小屋子若隐若现,就像海市蜃楼那般,虚幻不实。
莫佑琛找到了打破僵局的法子,就是说话,干巴巴地说了句没用的废话,“酆都城外竟然还能处房子,不知道是给哪个小鬼住的,我们还是接着往前赶路吧。”
这话当真很废,卓尧从没想过要走过去看一看。
索性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倒是缓和了不少,莫佑琛继续扯着废话,“你说孔梓和杜府去了哪里?他们该不会阴沟里翻船了吧,我看很有可能,这杜府两眼不离孔梓,单独相处,这眼睛一定时刻不离孔梓,很有可能就翻到阴沟里去了。”
莫佑琛叽叽呱呱地说着,卓尧也不答他,他也不恼,说得正欢着,突然闻到了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莫佑琛第一反应就是卓尧手腕上的伤,难不成被黄泉阴风一吹,伤口恶化了?破相了!
罪过啊!
卓尧皱了皱眉,“忘川河。”
前方横着一条血黄色的大河,其水皆血,腥秽不可近,血河里虫蛇满布,波涛翻滚,腥风扑面。
又沿河走了数十步,终见一座青石台阶的石桥,奈何桥。
桥头上一个背脊拘楼的老婆婆正在看着火候,身后的大锅里冒着滚滚热气,不稍片刻,滚滚白烟被忘川河水吞噬殆尽。
殷执坐在台阶上,掩面埋于膝中。
孟婆熬煮着汤水,余光瞥见了来人,轻叹了口气,“阿执,你朋友来了。”
见殷执依旧一动不动,孟婆盛了碗汤药,放在了台阶上,“你当真什么都不愿再想起的话,便饮了这碗汤药,保你万事皆可忘,愁绪皆可散,如何?”
那晚冒着热气的汤药殷执曾见过无数人喝下,神色茫然,忘却今生,恍若新生。
他们放下了执念,忘记了所有该忘和不该忘的,黄粱一梦醒来,已是来世。等到他日再来此桥,不知是否会觉得眼熟,那些不该被忘却的记忆,不该被忘却的人,在所有的不忍和不甘中被忘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