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心里想:这个铁箫是挺稀奇,也不至于这么盯着看哪?还没想完呢,砰地一下,那客人一把就抓住了我脖领子,力气那个大,我差一点活活叫他给勒断了气……咳,勒得我是晕头胀脑,就听见耳朵边在问:
“这……哪里来的!”
哎呀客官,那时候又憋得慌,又吓得很,也就是我老六经多见广,换个别人非瘫了不可……亏得我记性好,还记得那老卖艺的说过,他以前一直在京城混,这支箫就是打那不知怎么辗转落到他手里的,而且有年头了,还是前朝……前朝那位祸皇在位时候的事情哪。
这套话我老老实实跟那客人一说,他总算是把我领子放开了,可是瞧着那支箫的样子……什么?您觉着一个江湖客动剑都不眨眼再激动还能怎么样?嘿哟,客官您是没看见,那个客人,他脸上也没人色了,手也抖了,嘴唇也哆嗦了,就差着眼泪没掉下来。听他喉咙里头又低又哑,好奇怪的声气——事后我们几个伙计在一起议论,觉着他可能是在笑,可那会儿听起来,怎么都象在哭!
我离得他近,好像听见他嘴里念着“无……人……”还是“吾人……”还是什么人的,也听不清,就瞧他两只手捏着那支箫,好像那玩艺有多沉的分量,酒也不拿了,人也不理了,跌跌撞撞就走出店去。步子那个晃悠,刚才打架还瞧他清醒地很,怎么转眼就跟喝得醉醺醺了一样?
唉,可等我回过味来再追出去,人家早走的影子都没了……
客官,您说这算不算新鲜故事?我这两天就没短了纳闷,您说咱要是那种年纪,有那样功夫,还不是意气风发想啥就做啥,那位客人他还有什么不足?哪些儿就不快活呢?……
哟,又有客人来了,我不能陪您聊了啊,您自便,自便。
三位,里边请——老酒一壶哎——
重过阊门万事非,
同来何事不同归?
梧桐半死清霜后,
头白鸳鸯失伴飞。
——宋·贺铸·《半死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