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林杨当然不用。许可一直梗着脖子,直勾勾往身后盯,他怕钟林杨趁机走掉,不过钟林杨没有,车门关闭前,挤进警车,坐在他的腿上,面对面地,勾住他的脖子。
“怎么回事儿啊小许?”许可老娘的老同事愁眉不展。
“怎么办啊,”钟林杨也愁眉不展,轻轻触摸许可的眼角,“我都不想说拜拜了。”
许可则闭上眼,对这两个人,他都是一言不发,只有睫毛在抚摸下轻轻颤抖。
活着可真疯狂。他想。
审问的时候许可倒是挺配合,“我恨他,我给我朋友报仇。”他说得一清二楚,丝毫没有为自己辩解的意思,弄得关心他的民警同志也挺头疼,只能先把他拘留下来。
“我们在这儿一直坐着?”钟林杨陪着他。
“你真想走吗?”许可盘腿坐着,靠着凉飕飕的墙,盯自己的膝盖,“我不能走吗?”
“恨的人是打不完的,更别说杀,咱们不能当连环杀手。”钟林杨答非所问。
“道理你已经说了很多。也都很对。”许可的嗓子哑了,让人想起发炎的痛感,他又开始盯地面上那一小块街灯投来的灯光,“钟林杨,你痛苦,我知道。我也痛苦。你也知道。”
他发觉自己很少这么不含蓄。
“人鬼殊途啊。”钟林杨笑了,泡在暗淡的阴影里,他有光,让人觉得天上挡住月亮的黑云也倏然轻薄。
许可也笑,“要举聊斋的例子了?”
“我是想说,就算这样,我们也能给自己找找自由,现在这样,真他妈像狗,”钟林杨平和地说,“可惜的就是,我们的自由不是一样的。如果没有感觉你很想死,我就会一直在钟楼里困着,没想过出去。这一步的自由是你给我的。”
“但我不知道我出现了,这件事,给你了什么。它是好还是坏的。”钟林杨又道,“但是我很高兴,你没有怪我,我也没有怪你。我们……还互相喜欢,OK,我真的很高兴。”
许可长长地呼吸,他只觉得顷刻之间,自己的所有思绪都被这短短几句卷了进去。互相喜欢是件多么高兴的事啊。这几天算作什么?狗一样的日子?是很好的日子。是钟林杨赠送给他的,是额外的。也许可以说这本身就是一场过于隆重的道别。他四天前敢想吗?
“这样吧,明天早上我就溜出去,你帮我从外面把门打开,”许可往前膝行两步,双手搂上钟林杨的肩膀,绷带干燥得让人发痒,他的眼皮在不自觉打架,“我们去看电影。”
“好啊。”钟林杨顺服地靠着他的颈子。
“你会瞬移,对不对?”许可又迷迷糊糊地问。
“……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