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何?”张元突感怀中一片寒凉,敖洛的肉身缓缓消散,他伸出手将神力释放,试图将这个即将消失的人挽留下来,最后却只留住一缕残魂。
敖洛说的不错,他从未对她动过情,更多的那份心意是愧疚,是心疼。
自那日见她第一面,张元就从这女孩儿幽深的眼神中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那种恍若一袭晨光不经意跌入凡世的懵懂,任谁都会牵出一丝怜爱,这也正是敖洛与他心中所念之人的最大不同。
“我喜欢的女子颇有气魄,你模仿不来。”张元接过敖洛送来的糕点,低声道,“做自己就好,不必执着于我。”
那时敖洛才嫁进天宫不久,凡事唯唯诺诺,听见张元这些话,只点点头,“亦何谨记。”
多少年过去了,她依然是这样,遇事波澜不惊,好像天地万物都与她无关,她不过是个世事变迁间的浮生看客。凡你所言,你所求,她听,她做。
禾受雷劫的时候,敖洛已经只剩残魂了,他曾以为自己对这个母亲感情不深,只觉得她常年倚坐在宫殿的窗旁,仰脸望着远处各种琉云璃彩,自己偶然路过会被召唤两声。然而真听到她元神散尽的这消息,竟然后背的伤口也不觉疼了,满心满脑都是震惊。
“你当日去了何处?为什么没同母妃一道留守天宫?”
张元坐在殿内,望着那一缕残魂道:“你恨我?”
整整七日,禾背后的伤还没有痊愈,便拖着身子奔到了天帝面前。也是意料之外的,天帝竟一个人坐在大殿中央,痴痴地望着那一缕残魂,呆坐了七日。
想当年的场景,与如今颇为相似。
只不过那时的禾,倚靠着殿门,唇齿泛白,张口道的是,“恨。”
“恨她一生为你,你却时刻辜负着她,若是不喜,当年又为何要娶她?”
而事到如今,禾想清楚了,龙凤联姻是历代规矩,任谁都破坏不了,如果当日天帝道出真心,拒绝成亲,以敖洛的性子,可能回去便结果了自己,免得旁人为此事操心。
所以天帝的心思不在母亲身上,这事怪不得他。如若真要将这债算下来,也只能算到自己头上,所以这一次禾道:“恨,恨自己。”
“自你与敖羽在一起,便时刻想着到凡间去。我以为你是思念亦何,所以……”
禾不待他说完,将话接过来,“我曾遇见过人间九月的风,那风微弱却带着凉,也经历过正月傍晚的风,更大更冷,刺骨阴寒。”
顿了顿,看向天帝又道:“只是人间还未到四月,我未来得及经历。”
天帝地下头,“人间四月,芳菲梨落,此时的风最温暖不过。这么多年了,你该去看看。”
禾宛然一笑,心道,“自己是该看看,毕竟人间四月的风,曾是如此温婉的一位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