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即使是如今,流羽活着回来了,蒙着白纱的眼睛问他如何二者择其一,他却依然无法完全将生养的血土放下,依然无法许他个圆满的不计一切。
不料,流羽却因为他可耻的犹豫而失笑出声。他吻了吻牧铮的指尖,轻声道:“真好。”
微不足道的一点碰触,却令他指尖发麻,连声音都哑了:“如何好?”
“若你毫不犹豫地告诉我只要美人,那定然便是在骗我了。”流羽摸了摸他的脸颊,郑重道,“我知道你,江山万里锦绣河川,才是狼王的毕生之志。但方才片刻的犹豫,流羽便已十分感激。因为我喜欢的人,是宵衣旰食、励精图治的帝王,他没有理由为了区区一己之爱而放弃自己的族人和血土。”
牧铮一怔,脱口道:“你为什么——”你为什么会为曾经那个冷酷无情的狼王辩解?你凭什么原谅过去的我?你明明已经忘了!你根本不知道这只被你亲吻的手曾经做过多少伤害你入骨的事情!
被握住的手因为恐惧而倏然向回抽去,指尖却被流羽紧紧攥住,不容许牧铮逃避躲闪,非要让牧铮直面自己皎洁无邪的心意。
“话虽如此,我既然不是丰肌弱骨的玉环,便不会让你像唐玄宗一般必要做个割舍,”若此时流羽可以睁开眼睛,牧铮便能在其中看到他此生所梦想的一切,江山如画、河海清宴,“我定会陪你一起,笑看山河。”
第三十七章真相(下)
灵羽望着青石砖缝中的一道陈年血迹,怔怔出神。
“吱”一声轻响,暖阁的门被人从室内推开。流羽懒洋洋倚在门框上,覆眼的白纱落出一截在风中飘荡:“你倒是来的巧,是知道牧铮出城了吗?快进来坐。”说罢,便转身进了屋。
灵羽跟在他身后迈进门槛,转身关紧了门。他此行前来,特意小心着没有惊动宫中的侍卫,展翼停在暖阁上方停留许久,确定院落已空无一人后,才敢在流羽面前现身。
流羽给他倒了一杯热茶,行云流水的动作丝毫不像一个瞎子,只像暖阁的主人,已经在这里生活了许多年。灵羽盯着他脸上的白纱,涩声问:“你在这儿……住的还开心吗?”
流羽坐到他对面,捧起杯茶:“和牧铮在一起,自然是开心的。”
灵羽心脏一紧,又问:“狼王对你好吗?”
“好啊。”流羽嘴角上挑,柔声道,“虽然这般好和你与阿爸阿妈对我的好不同,但我却是极欢喜的。毕竟我和他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若非情之所至,他为何肯对我好?”
“那他可曾和你提起过……”灵羽深吸口气,“自己曾经有过一位男妃?”
流羽抬起水杯的动作一滞,手缓缓垂了下去,轻声反问:“男妃?”
看来,是从来没有提起过了。灵羽压低声音,将自己这两日打探来的消息一一与流羽讲来:“那男妃是人族皇帝六年前送给狼王的,初来乍到的两年很不得宠,听说还在当时的大妃手下吃了很多苦头。之后一朝登天,乃是因为他那双眼睛……和狼王的心上人很像,狼族王城中还一时风靡起了所谓的‘琉璃妆’。”
流羽轻轻“嗯”了一声,示意自己在听。
“之后又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男妃再次失去了狼王的宠爱,被赶出了王城,迁至胡哈尔草原的行宫居住。”灵羽的声音顿了顿,“约莫三年前的时候,胡哈尔草原天降流火,那行宫整整烧了三天三夜——你我应该知道,那并不是什么普通的流火,而是天罚,降诛有罪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