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兽类又如何能与他交流?那狼低吟一声,从流羽的身上跃了下来,叼起来被褥摊平在流羽布满青紫色伤痕的躯体上。
流羽反抗无法,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狼冲出门外吠了两声,紧接着便想起了匆忙的小碎步的声响和蒙古大夫的告饶声:“下官不敢!只是牧珊大妃的眼睛……下官这就退下!这就退下!”
看来,是没有医生会来了。
流羽摸了摸自己的身体,却感觉到了几分诡异。按理说,他这次伤的比初夜更深,更何况牧铮体内的蛊毒刚刚渡到自己身上,断不应该在此时感觉如此轻松。痛意从他醒来之后,便逐渐好转,此刻已经如潮水般退去了。不过四肢的无力是不能骗人的,他纵然感觉不到痛了,也知道这双腿在短时间内是支撑不了自己的孱弱的身子的,这双手只怕连只碗都难以端平……
他正想的出神,那巨兽已经摇着尾巴从门口回来了。狼头顶上,竟稳稳放着一只托盘,隐隐飘来食物的香气。
大门没有被关紧,屋内憋闷了一夜的血腥味已经散尽,取而代之的是浓郁的桂花香。狼缓步走到他榻前,温顺地低下了头,将托盘置于流羽的枕边推了推。流羽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双青白狼眸,心中暗道,只怕他曾经驯养过的神犬小十长大以后,也是这般英勇又乖巧的模样。
就这样,一人一兽在厢房中度过了三夜两日,流羽的心思也由惧怕转变为平静无波。他抚摸着狼头,心想若这真的就是牧铮,倒比他平日里冷冰冰高高在上的模样可爱了许多。虽然伤害是真的,疼痛是真的,但他偏偏就是放不下他。
也许,是因为在盂兰胜会上,他对人族的神灵许过了愿。愿望成真了,他也应该复出相应的代价。
“我……我告诉神灵,我喜欢你,请求神灵将来把我嫁给你,做你的妻子。你愿意吗?”
那日的流羽尚未化身,穿着女孩的襦裙,带着一副面纱,紧张地抓着青衣男子的手腕。
却不料,青衣男子解开了自己的天狗面具,露出一张陌生却凌厉俊朗的脸。剑眉斜飞入鬓,双眸如坠星辰,高鼻薄唇,面色清冷却唇角带笑地看着他,似嘲非嘲道:“小生姓牧,单名一个铮字。改日牧铮上门提亲,姑娘可一定记得应允。”
“你不是阿灵!”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向后跳去。却不料身后就是护城河水,一脚踩空了边向河面栽去。牧铮连忙上前揽住了他的腰,随着他一声惊叫,天狗面具应声落入水中,随着河灯一起飘远了。
流羽陷在牧铮的怀中。他似真似假地推了两下之后,便干脆把额头抵在牧铮的肩头,闷声道:“你这骗子,假冒我表哥,是何居心?”
原来阿灵是她的表哥。牧铮心下蓦然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坦然道:“既然是骗子,自然是想向姑娘骗一样东西。”
流羽仰起头,一团天真稚气,追问道:“我身无长物,有什么值得你骗的?”
牧铮笑道:“那便只能骗你十分真心了。”
那一日,铙吹歌舞,旌幢触天。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香车交错于十里朱雀道,天阶摇撼,凤箫声动。明月悬于危楼之上,逐着人影归去。
长安城灯火锦簇,彻夜不休,一景一物皆入了诗,入了画。
流羽从未见过如此热闹的场景,更从未紧紧牵过男人的手。今夜他饮了一口桂花酒,便壮着胆子,将想做的事情一并做了个全,带着陌生的男子穿梭于陌生的城池,将可笑的一见倾心化为明月般皎洁的心意。
“牧铮!”他拉着他的袖口,片刻也不曾放开,生怕自己松了手这人就要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