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初恋。他在黑暗里翻身下床,想到今日刚到的婚帖,讽刺地一哂。
杂七杂八的西药囫囵一吞,胃里翻江倒海的灼烧感终于缓了缓,倒是心底逐渐泛起钝钝的疼。
家徒四壁,无着无落,叫人觉出了自己的可怜。
心下烦躁,林佑泄愤似的踹歪了脏污到看不出颜色的沙发,沙发不堪重负地嘎吱一声,弹簧左支右绌,铮地探出头,弹起一团随手扔下的红色请帖。
操。
他心中暗骂,干脆盘腿往地上一坐,拧起眉毛喝那杯洒了一半的茶。
“操!”
这声不是他喊的,里间室友陈胖子约莫是被沙发的尖叫吵醒,隔着一道房门怒骂,“你丫找死呢大半夜的作妖!靠!”
他这室友,二流宅男程序员,要求不高,条件不差,唯一的毛病就是起床气。平日里的“林怂怂”隐而不发,可今日正触着霉头,心下那股邪火腾腾地跳起来。
他大步流星地跨过堆满纸箱的客厅,往陈胖子的薄门板上狠狠踹了两脚。
听得里面没动静,又发狠地搡了一下那扇破门,扯着破嗓子喊道:“草泥马,嫌吵不会一个人住啊!没能耐说个屁!”
冲冠的怒火散出去,支撑着他的最后一口气也散了。
房门吱呀呀地推开,陈胖子黑着脸,铁塔一般站在阴影里,林佑当下腿就有点发软。
所幸陈胖子清醒的有限,外加被林佑今夜邪门的模样给唬住,并没有动手揍他,只提小鸡崽似的提起这只抽风的室友,扔出门外,顺带扣上保险链。
一语成谶,人家确实有本事独住。
林佑灰溜溜地站直身子,愣了两秒,旋即张牙舞爪地回身,狠锤那贴着褪色福字的铁门。
咣咣,静夜里的声音被无限放大,几乎整栋楼的声控灯都亮起来。
“开门。”灯光壮胆,他故技重施,踢了一脚大门,“老子的钱包!”
门猛地推开,险些砸断他的鼻梁,一个破钱包和一支手机给丢出来,在地上滚出老远。
“真他吗有病。”陈胖子替这深夜一战做了个精辟的总结,干脆利落地甩上了门。
林佑捡起自己的身家性命,满不在乎地在裤腿上一抹手机屏,东倒西歪地下了楼。
单元楼下的花坛边全是秋蚊子,被手机亮光一激,狂欢似的涌上来。林佑抖抖裤腿,往街道对面的便利店小跑过去。
——这块老小区早该拆迁,赖于地段好,市民又刁又滑头,谈来谈去,快五年了都没拆成,在一片灯红酒绿的高楼广厦里显得格外寒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