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早上八点半开始,一直忙到下午差不多五点半的时候,慕少艾才处理完手头的事。他刚把口罩摘下来,还没来得及取下已经被焐得暖呼呼的听诊器,就又接到了一个新送来的危重病人。是很严重的心区外伤,病人失血很多,必须马上手术。顺利一点的话大概六点钟就能开始,至于结束时间,恐怕最少也要到九点半以后了。
趁着麻醉师去准备的空隙,他火速的打了个电话给羽人,结果不知是不是因为在忙还是别的原因,那边没有接。时间很紧,最后他只好改为草草的写了一条手机简讯发过去,请羽人下班后帮忙去学校接一下小阿九。谢天谢地的是在他关机以前,羽人及时的回复了一个言简意赅的“嗯”字,令他大为安心。
手术前后一共持续了差不多四个小时。他精疲力竭的回到办公室换了衣服,又去医院餐厅里随便咽了点东西,之后又休息了大概半个小时才渐渐感觉自己尚且活在人间。疲惫过后的放松总是格外令人眷恋,以至于后来,他不得不用了极大的意志逼自己从椅子里拔起身子,用每分钟五到六米的速度挪下楼去。
刚出大门,他一眼就看到了穿着白色线衫和仔裤的瘦高个儿大男生正等在那里,皱着眉抱着手,一脸的不耐烦。旁边则停着他那辆看起来相当不错的单车。
他怔了一下,掩饰一般的摸了摸鼻子,然后微笑了:“哎呀呀,这位警官兴致真好,这么晚了还出来轧马路……”
大男孩根本懒得理这个无聊的人,只是自顾自的走过去推了单车,跨上去,随即回过头盯着他,非常冷静的开口说,“我数三声,要么上来,要么你自己走回去。”
前面已经说过,平时默不作声的羽人一旦固执起来,程度绝对不输给任何正宗黑道出身的大佬流氓。于是某人一边怪别扭的乖乖坐到了后面,一边忍不住小声咕哝道:“这么麻烦……我坐公交车或者出租车也可以嘛……”
“几点钟了还公交车出租车,运输公司是你家开的么?”羽人冷酷的答道,开始蹬车子。
摇摇晃晃坐在后面的某人沉默了一会儿,随即问:“阿九在你那里?”
“不然你以为?”停了停,羽人又愤愤的补了一句,“——我又没有你那边的钥匙。”
接下来的一段路两个人都没有讲话。大团毛茸茸的路灯光映照出正在夜空中飘舞的细小雨丝,看上去非常像满世界的蒲公英都送出了柔软的种子。那些半透明的小毛毛伞在夜色中发出微弱的半透明的荧光,与路灯的暖黄色融合在一起,将世界不动声色的分成了一串明暗交错的格子。人在这些格子中间穿梭,很容易便会产生时空混淆的错觉。深夜的马路已经很寂静,偶尔有车辆飞快的驶过,留下一道凄清的声浪。除此之外,大部分时候就只有单车前进时发出的轻微声响。
慕少艾忙了一天,能清醒的撑到现在已经是人类生理学上的奇迹。羽人的后背为他挡住了大部分的冷风,加上单车的声响既单调又规律,早已精疲力尽的某人便任由自己这么迷糊了起来。朦胧中感觉到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前一倾,额头安全的落在了羽人的背上。大男孩的体温通过柔软的毛衫渐渐的透了过来。在这种温暖的氛围中,他已经完全睁不开眼睛,迷迷糊糊的还能闻到毛衫上面清爽的洗衣剂的气息。
羽人预感到他的下一步趋向,于是警告道:“别睡,会着凉。马上就到了。”
“……嗯。”已经云里雾里的某人含含糊糊的答应了一声,完全是凭着本能做出的下意识反应。
“慕少艾。”羽人再喊道。
“唔?”
“叫你不要睡。再坚持十分钟。”
“…………”
“慕少艾!”羽人加大了点音量,再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