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近的过程中,虽然他一直小心翼翼仔细观察,但由始至终他却不敢正眼观看他的面容,因为他害怕他会突然开口说话,他恐惧他会突然睁开双眼,用着犀利的眼神冷冷地凝视着自己,一如他最後所见的那道眼神……
虽然胆怯,他还是来到了他的身旁,咫尺接近,耳里清清楚楚地听见那平稳而深沉的喘息声,结果证明他的疑心只是多虑,那石上之人早已沉沉而眠,对身周的动静根本毫无反应。
直到完全确定了他的沉眠,赦生才得以放下那悬在心上的大石,接着他逼自己不要多想,避开他的脸庞,一把抓住那手臂,将其攀附在肩上,一股作气将他扶起。
然而,这沉眠的人原本身形就较他庞大,没有意识的身躯又远比预测的重量大上许多,再加上身上的创痛再度猛然发作,蓦地一个失衡,险些双双倒落。
身体的不适再加上过重的负荷实在叫人难以承受,但倔强的个性让他足以忍住钜痛,咬紧牙关,费尽气力而极度吃力地缓缓拖行。
不知是因为用力过度还是身体的苦楚难耐,汗水开始浮现他平滑的额头,终而滑落面颊。由他练武场的大石到离此不远的草屋,不过百尺之遥,但在这时,这段路程却成他有始以来觉得最遥远的距离。
终於,他踢开屋门,拖着肩上的人进了草屋,就在他欲将人拖上床榻之时,双脚竟又一阵发软,顿时连同自己两人皆双双跌进床板之上。
跌倒的砰撞再度引发他身上的疼痛,一阵抽痛过後,由微眩的不适中清醒过来,一张开双眼,即见那道身影竟然就这样札札实实地扑倒在自己身上。
身形的交缠瞬间与之前的暴行记忆交叠,他不禁心口一凛,慌乱地一把将其推开,起身就要逃脱下床,然而就在这时,他感到举止受到牵制,惊骇地猛一回头,发现原来并非是因为那人的醒觉,而是下摆受到压迫才导致他的行为受阻。
随着这个发现,他即又松开紧绷的神经,卸下防备,对自己过度的反应无奈地轻叹了口气,接着扬手意图将那被压迫的衣摆抽出,松懈的视线不经地飘移,突然他看见那散乱一褟的红丝,无意识地顺着发线向上探看,最後停在被一绺零乱发丝遮掩的白磁俊颜,顿时他竟像被揪住魂魄般地再也移不开视线。
那抽摆的手霎时微微发颤,向着那静眠的容颜慢慢接近,轻轻地他拨开那绺红丝,让那刚毅的脸完完整整地曝露在他的面前。
原本,他以为不敢正视他的脸孔只是因为害怕,怕他的冷利,他给的伤害,以及对他的恐惧,所以他逃开视线,强迫自己不去看他,佯装着自己坚强,一切其实并无所谓。
但,眼下的这一眼,光是一眼,他便瞬间清楚明白,他错了,还错得离谱。
那些想法不过是藉口,他逃避及害怕面对自己的荒谬籍口。其实,他早该知晓,早该明了,当在他搂着自己,对着自己唔浓底语时,那个情难自禁、那个意乱情迷的自己──
是的!没错!他所恐惧的,所害怕的其实是自己!是那个早已被这火红身影侵蚀到一点不剩的自己!
突然间,一股燥热烘红了他的眼睑,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的纷纷坠下。
为什麽?为什麽我要在这麽难堪的处境下,认清自己对他的感觉?
为什麽面对他会让我变得这般软弱,除了哭泣、除了落泪,我竟然什麽也做不到?
我要恨他,该要恨他!就他的所作所为,是一刀杀了他都不为过的理所应当!但,我却下不了手,就连一个拳头,就连任由他倒睡外头都狠不下心的自己,如何下得了手?
曾几何时,他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变得如此重要?曾几何时,我的眼里除了他,再也容不下任何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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