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有耿直的、有火爆的、有憨厚的、有恭良的、有聪颖过人的、有大而化之的,也有…美丽的。
我遵照了师父的期望,将七采放进心底。但是,我的世界,依然安静。
我对草药有兴趣,所以我研读药典。我爱江泽名胜,所以我纵情山河。我心喜飞禽走兽,所以我乐於亲近它们胜於亲近人类。我享受孤独,所以我时常一人出游。我原以为,我的世界,终其一生都会如此安静。
可是,不知从何时开始,我蓦然感觉到,每当我独自一人时,无论我在云谷的何处赏枫踏雾,无论我在做什麽,采药亦或舞剑,我一定可以听到一阵优美的笛音,在距我或远或近的地方,悠悠传来,忠实的伴在耳侧。笛声中,彷佛在告诉我,我并非一人,它会陪伴我。
无从抗拒的,我从安静的世界,渐渐的习惯了有笛声的相伴。
又不知是从何时开始,我不只是习惯了有笛音的伴随,当我在孤独时,我开始会去留意笛声的去向。然……就在多年前笛音猝断的一次,我才错然惊觉,原来我已在不知不觉中将这幽幽渺渺的笛音真真切切的放入了心中。
不可否认的,我是先接受了笛音,之後,才慢慢开始去注意到这个吹笛之人。
曲云。无疑,他是俊美的。但同时,他也是与我最不对盘的。好几次,简直被他激得本性几乎掩饰不住,甚至还起过想杀他的念头。可是,到了最後,我依然管不住自己的心在每个日出日落的山头去聆听那长伴在身的笛音,在每处柳暗花明的尽头去找寻那抹淡逸飘尘的紫影。
直到後来,我才发现,曲云他一直是站在距离众人最远的地方,却又以最贴近众人的细腻心思,在一旁关心着云门。
***
夕阳晚沉,日坠西下。转眼间,佾云熟枕在曲云腿上已过了二个时辰。
低吟了声,佾云在曲云吹奏着仙乐般笛音的陪伴下,於薄暮霞光中,逐渐从昏眛朦胧的睡梦中悠悠转醒。
略蹙了蹙眉宇,佾云缓缓颤着黑密睫羽,睁开了垂闭许久的双帘。眸光中的焦距在触及曲云时的一瞬间,由模糊化为清明。
「曲云…。」
佾云清醒时轻微的震动,不意触断了曲云合目执笛吹奏的旋律。曲云慢慢眨开墨玉美瞳,搁下手中玉笛,低首,漾开俊容道:「醒了。」
微睇佾云一脸怔忡然的楞视自己,曲云舒眉,不解的笑问:「睡傻啦!做什麽这麽獃看着我?」
笑问的同时,曲云圆润白嫩的指尖亦轻拂过佾云斯文尔雅的俊颊。看到佾云较先前更为恢复光彩神奕的模样,曲云暗自觉得,强迫佾云睡上这一场午寐的决定再正确不过了。
虽说这一休憩下来,势必会损了一段不短的脚程,但见佾云经过休息之後,不再显出咬牙隐忍、奄奄一息的样儿,这……就值得了。
佾云睁着碧澄灵眸,仰躺着痴痴映照曲云的绝俗容颜,乍醒的思绪犹还自兀的沉溺在方才尚未厘清的迷梦之中。
为什麽对曲云的冷言毒语,特别容忍?
为什麽对曲云的倨傲挑衅,总是退让?
又为什麽在离乡背井後,曲云的身形会深植心中,对他情难忘怀?
这一切一切的事实皆指向同一个答案!而我居然到今时才想通。
答案说穿了,其实就是简单的一个字啊!
呵!我实在好迟钝呐!曲云你一直都用自己的方式在陪伴着我,而我居然漠视到今日才懂。
陡地,佾云忽觉茅塞顿开的整个心绪豁然开朗起来,眼角眉间尽是盈满了前所未有的暖煦笑意。他握住曲云游抚在他五官上的白净温掌,拉至唇边,细细摩蹭亲吻着。
「曲云,我知道你对韶云一直都抱有好感,但你有答应过我,你的手让我牵。所以就算有一天你後悔了,想离开我,即使对方是韶云,我也绝对不让手。」
「为……什…麽…」突然跟我说这些?真是…莫名其妙啊!
闻言,曲云万分诧异的睁大了璀眸,瞪视佾云才甫一睡醒,就说出这句教人错愕不已近乎宣言的告白。…佾云他刚刚到底是发了什麽梦?怎麽会突然……
佾云看着曲云渐渐发红发热的俊容,他朗眉月弦,像个孩子一般单纯,没心机开心的笑了。「因为,我、爱、你。」
嗄!!这下,曲云真真是吃惊到瞠目结舌了。他目瞪口呆的俯瞰盯住佾云那张灿烂笑脸,身硬僵如雕像。…良久……良久……
第九章(下
一抹淡红,羞悄的浮上白皙俊俏的粉腮,曲云收回方才回忆的眸光,摇头轻笑着。
完全没料到佾云会突然蹦出这三个字出来吓人,本以为要等到佾云开窍,还不知道要等上多漫长的岁月。其实在心中也早已作了最坏的预测,设想着或许得等到发苍齿摇、耳顿视茫了,才有可能等到这句话呢!
曲云敛眉垂眼,容颊上那抹嫣红,不减反增的更添上惑人的绝艳之色。…思绪再度飘回昨夜……
***
夜晚,万籁俱寂,月黯星疏。点点萤火浮晃,无语更显清冷。
在一处方可栖身的小小山洞中,熲熲火焰温暖的扑烤着金色与紫色亲昵相偎的身躯,为两人驱走山中低温的寒意。
闪耀烁舞的火光,明媚的支使着两人身後的暗影,烨烨摇曳生姿。空气中弥漫一种枯枝燃烧时特有的焦味,偶时乾勴N裂哔剥的声响,无形倍添一股沉宁静谧的安详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