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地,佾云舞剑的身形,猛然一滞。他痛苦的朗眉纠结,双掌捂按住心口,颅首低垂,修长劲瘦的身躯缓缓无力的跪了下去。
见状,卧云焦急的迭忙停下弦调,慌张匆促的奔到佾云身侧扶住了他,忧心忡忡问道:「佾云,伤势发作了吗?」
斗大的汗珠布满佾云苍白的俊颜,他死紧的抚着胸口,痛得浑身剧颤不止。一直以来都小心的用药物在控制伤势,如今这温和的药性再也压抑不住邪神那一掌的威力了吗?
怎麽都料想不到,封印邪神所需付出的代价竟是如此之巨,如果这一掌的伤势持续发作,我还能活多久呢?是三年还是五载?
一道红丝从佾云唇角悄然滑落,拖曳出刺目的色泽,一滴一滴绽放在月牙色的襦衫上,骇得卧云瞠大双眸,再次急喊出声。
「佾云!!」
若未来,邪神破除了封印,挣脱而出……而我已不在了,那云门的兄弟谁来保护?
佾云看着卧云那彰显於外的忧心神色,霍然,有一种念头迅速的从心底升起。他强忍着由心口漫至周身的烈痛,咬牙艰辛的道:「卧云,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我知道。」
佾云一手搭在卧云环扶住自己身躯的臂膀上,紧握住。「我……一无所有,只能将…"浮云掠空"…这部功夫…传授予你,以此报你…知遇之恩,我再以朋友的立场……求你,求你为我…照顾我云门的…兄弟,解他们…临危之难。」
「嗄!?」卧云错愕得瞠目结舌。佾云居然对他做出这种要求?早在当初救他时就知道他是个大麻烦,而今果然应验了。事实是正确的,它告诉我们,琴可以多弹,人不要乱救。
「卧云,我…求…你。」
眼见朝夕相处了三年的挚友,唯在这种无计可施、莫可奈何的情况下才会抛却自尊,低声求助。此时、此地、此情、此景,要我狠心说出拒绝的话,铁定是卧云我咬断舌头也说不出口的。
卧云冷汗涔涔。这苦,也只有哑巴吃黄莲,吞了。「我答应你。」
另一面,卧云则心中忖着:但是,我只答应你帮你兄弟解临危之难,至於照顾他们的事,啊哈!我会找你云门兄弟亲自上云眉栈来接你回去,照顾你。
***
陡峭岈然,云雾弥弥的云谷。
曲云心怀气郁的步出云门。当初兄弟们口头约定,一年一次,此时齐聚云门会晤。可是,佾云已一连三次,一次都没出席过,他到底在搞什麽东西?
曲云眉锁冷凝,重重的踱步在早已往来知悉已熟的山中绿径上,心中不知已痛骂了佾云几千几百回,所有想得到的话全都骂遍,却依然难消怒火。
难道是为了三年前在十分秋悟的那一席话,使得佾云避我避得如此彻底?有这种可能吗?他何时变得这般脆弱?我怎麽都不知道!
眼前蜿蜒的通幽曲径,在将出云谷范围的地界上。蓦然,曲云心神一振,他感受到了佾云的云气。他来了!?
念头才刚闪过,眉头旋即蹙了起来,一直知道佾云向来晚到,但这也未免太迟了吧!聚会都已散场,现在才来,要干嘛?
不过话又说回来,来总比不来的好。
就在一个羊肠弯折处,曲云并没有见到他预想中的那个人。而出现挺身挡在他面前的,是一名有着与佾云云气极相似的黑发男子。
那名男子一脸无赖的对自己痞笑道:「这位美丽的公子,请留步。在下卧云先生初行雁。」
***
曲云绷着一张霜颜,冷冷的盯住卧云好一会儿,沉声问道:「你叫我什麽?」
「公子啊!」
「不是,上一句。」
「美丽的。」卧云好心的再重述一次。
哼!曲云冷哼了声,唇角勾起一道寒冰假意的笑,一双魅魂的俊目睥睨的将卧云从头看到脚,再由下往上瞟,反讽道:「公子也很美丽啊。」
「啊哈!我这叫做俊俏,不叫美丽。」卧云挑了挑轩眉,也学曲云一般,带着有趣的眸光,上下梭巡,来回打量了趟曲云,笑咪咪的道:「不似公子这麽的--艳冠群芳。」
曲云哼哼冷笑。「阁下也委实过谦了。」
「不不不!」卧云夸张的一阵摇头摆首,伸出食指左右晃移。啧啧赞道:「我这个人啊,可从来就不懂什麽是谦虚哦!你瞧瞧你,脸蛋就是脸蛋,眉清目秀,眼角带媚,绝不输世间任何一名女子,怎麽看都是绝色啊。」
闻言,曲云目光倏冻,冰冷吐语。「你说我长得像女人。」
「哎!我哪时说你长得像女人了?如果你自己要承认,那我也没办法啦!」卧云一对灿瞳闪着狡黠的光芒,耸肩摊掌,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诡辩道。
曲云阴沉沉的瞅着卧云,半晌,他扬起一条不驯的俊眉,优美粉色的唇瓣向上勾起了一道危险的弧度,秀目透出凛冽的森芒,双臂交叠闲置胸前,似赞似讥的启口回道:
「阁下牙尖嘴利,舌灿莲花,损人不打草稿,骂人不带脏字,睁眼说瞎话的功夫还真是旷古铄今、举世无人可及,已达至前无古人,後无来者的上乘境界,曲云好生佩服啊!」
「就是不知阁下拦住在下去路,究竟所为何事?难不成阁下见云谷山秀水丽、地灵人杰、鬼神所锺,想在此地挑棵千年好木,以为自个儿作为百年之用?其实也不用这麽麻烦,看阁下喜欢哪棵参天老树,直接把自己往上挂就行了。若阁下力有未逮,看在萍水相逢即是有缘的份上,如不弃,曲云愿献一白绫缎,略尽一点棉薄之力,聊表地主之情。」
曲云脸不红、气不喘,面不改色,咬字没有一个螺丝的长句,洋洋一挂带着恶质的诮意说出口,听得卧云忍不住在心里给曲云的暗寓大大的喝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