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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6(2 / 2)

(叁)

缙云四指一松。

他的拇指还牵于剑柄,余下四指没能逃远,又被束缚在太岁凉彻的剑身上。却也未余温情,披坚执锐便是杀人见血,为兽骨防护的手指动弹起来,也像是伺机咬啮的利齿。

巫炤的长发极其顺滑,不及缙云捧牢就溜走两三缕;而今他套有护甲,反而如死藤般悉数缠住了。

这颗头颅上没有苦楚,只有一个残酷的微笑。

自西陵一别,巫炤没再睁过眼。他的眼形很长,眼皮略薄,这双眼还活着的时候,还能从外辨出它们转动的痕迹来。

但这双眼死在了西陵,他亲手刺瞎的。

缙云想拨开他的睫毛,方欲抬手,浸着血的发从护甲中沉沉坠下。

他急急一抓,只得一片空阒。

……巫炤不在。

他彻底醒了。

奎赠予他的辟邪骨承不住几欲决堤的妖力,裂纹贯通首尾。他看了看本该厝着太岁的地方,现下那里枕着一个粗糙的护符。他在护符上胡乱一揾,把它系在腰上,跨步走出居所。

天边积攒着叆叇黑云,像滴上血块的血珠,不知几时又会从何处腾起不详的烽火。

西陵灭亡后,留在轩辕丘的婆烨也日渐衰弱。缙云在铸剑台等候良久,到天光明亮些的时候被请了进去。

“缙云大人。”婆烨道,“您是来取太岁么?”

他摇头否认,又哑声道:“我来问些重铸太岁的事。上回事出有因,没能铸成——如果再加辟邪骨血铸炼,需要多久?”

婆烨咳了咳,缓缓道:“铸剑并非儿戏,我对辟邪骨所知甚少,更不便断言。”她叹了叹,“太岁未折,您的剑心已经乱了。西陵的事,并不怪你。”

缙云默口不语,把辟邪骨赠于婆烨。

说不上乱,他坦然想。换了个朝向罢了。

方见亮的天又压下一行烽火,始于乱羽山。

他的视线随之掠过西陵遗址。

候翟自领刑罚,在西陵城前为它守灵。他未再见过怀曦和司危,也不知他们在何处为巫炤寻一处安眠之地,但总不会是在西陵。

他虽说过不会永远守在西陵,但他一生爱极西陵,就是去寻求巫术——除却将自己变得坚不可摧,也是为了让西陵与巫术一并传至后世。有熊已习得铸造冶炼的技法,那巫之堂的巫术,便不能在他手上没落。

那样一个自负得让人记恨的人。

又怎么会允许……以罪人之躯,玷污他的西陵。

“轩辕,我要去乱羽山。”

“缙云!”

“他没做成的事,我去做。只能是我。”他重掌太岁,朝西陵望了最后一眼,“守好你的轩辕丘,我会看着的。”

——

缙云战死于乱羽山的消息传到轩辕丘,已是七天之后了。

姬轩辕翻遍了乱羽山的尸首,才在山巅找到了插入石罅中的太岁。剑主的最后一剑似是竭力在朝天长笑,桀骜得足以在令山石崩裂后,还能支着铮铮傲骨。剑旁的护甲按次序摆放得齐整,像个活生生躺卧的人,不过里面是空的。护甲边上散着几截布条和一段看不清颜色的发绳,发绳松松绑着一件物事,他一拾起它,绳结松开,护着的东西就露出了原貌——似是一枚护符,护得再好,终还是有了一处残破。

几小片瓣状物从破损处飘下来。

姬轩辕低头一看,是一朵破碎的干花,未及捡拾,阵风把它卷下了山岭。

他把缙云的残魂带至百神祭所,回到轩辕丘后,在闻天鼓前站了一夜。

这面鼓自西陵魔变后便久不闻音,鼓槌也积了一层尘埃,往后只会越积越厚——无时无刻不警醒他,这一路走来已见过、将去见的累累血泊。

所以他没有道理回头留恋他们的影子,毕竟已走了这么远。

每逢佳节盛会,姬轩辕两旁的位置总是空着,像孩童换牙时的两处漏洞,冷风砭骨,很醒神,也很痛快。他左右手各执一杯,同时在正中的杯沿磕了下——举杯欲饮,方想起他忘了斟酒——他也很久未喝过酒了。

……

姬轩辕从往事里回过神。

因他想看有关天星尽摇的记载,岑缨挑了几本博物学会所藏的术数书,其中一册《开元占经》便在他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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