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那么恨,恨不得饮其血噬其肉,将所有踩着他肆意狞笑的人通通屠尽,他那么想往上爬,想到利用他身边仅有的爱他信他的那些人,想到踩着无辜的尸体一步步向前,想到一点点抛却仅有的良知与尊严......
他只能站在最高处,他必须站在最高处,否则世人的悠悠之口中永远只有他的笑谈,否则他的不堪便永远只是耻辱。
可在那些恨中,在那些无边无际的欲望里,他也想让蓝曦臣对他笑一下。
即便他做尽了恶事,说来可笑,蓝曦臣于他,总是不同的。
而这份不同如今愈演愈烈,竟让他觉得,若能就这么被蓝曦臣护着,在姑苏蓝氏过一辈子清浅闲适的日子也是好的。
......可是不行。
他与聂怀桑,注定你死我活,即便他收手了,聂怀桑也不会放过他。
他想活着。
金光瑶心里有些紧,却迅速收敛了心神,道;“我不会走,我保证。”
蓝曦臣半信半疑:“真的?”
金光瑶点了点头,哑声道:“二哥,你信我一回。”
许是他这声音里的情绪太过不同寻常,蓝曦臣终是慢慢放开了手,便见金光瑶起了身,干净利落的脱了外袍,躺在了蓝曦臣身侧。
蓝曦臣一瞬间睁大了眼睛,嘴里振振有词地念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规规矩矩地躺在了一边,目不斜视,一派君子作风。
金光瑶闭目,弹指间灭了烛火,轻声道:“睡吧。”
......
过了半晌,蓝曦臣翻了个身。
金光瑶虽闭着眼,却毫无睡意,感觉到蓝曦臣挨得近了些,唤了声阿瑶。
金光瑶此时心里正乱得厉害,最怕的便是蓝曦臣叫他,却还是睁开了眼,应了一声。
便见蓝曦臣侧了侧头,眸光晶亮地望过来,道;“你如今已是姑苏蓝氏弟子,日后可随我一同夜猎。”
金光瑶道:“是。”
蓝曦臣一本正经:“夜猎规矩颇多,不得伤及无辜,不得抢夺成果,不得急功近利。”
金光瑶道:“好。”
蓝曦臣又道:“若波及旁人,当以保护弱者安危为主,磨砺身手为辅,不得......”
他似是想不出不得什么,脑子里混沌了半晌,慢慢地补上了一句;“不得受伤。”
金光瑶怔了怔,心里蓦地一暖,低低地应了一声。
蓝曦臣心满意足,嘴上却端得严厉,道:“若犯了一条,回到姑苏,便将雅正集抄上十遍。”
金光瑶弯了弯唇角,道:“好。”
蓝曦臣便不作声了,似乎是有些困,他又翻了个身,声音里都透出了一股子迷蒙,道;“阿瑶......”
金光瑶道;“嗯?”
便听见蓝曦臣含含糊糊地说;“要快点......长高啊......”
金光瑶:“......”
第二日蓝曦臣自是什么也不记得了。
魏无羡看着有些迷茫的蓝曦臣,和眼眶微青的金光瑶,痛心疾首地露出了同情的目光。
蓝曦臣干咳了一声,宿醉后的头痛未散,他揉了揉眉心,目光转向金光瑶时,朗月清风般的泽芜君难得流露出几分心虚。
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问道:“我昨日......”
金光瑶面无表情道:“无事,只是一直嚷着非礼勿听非礼勿视,又将蓝氏家规从头到尾背了一遍而已。”
彼时魏无羡正在喝水,闻言直接呛咳起来,望向蓝曦臣的目光简直带上了沉痛的崇敬......
他本以为曾经的含光君已经足够刻板严厉,却没想到雅正端方的泽芜君才是个狠人。
蓝曦臣却暗自松了口气,若只是背家规,虽然可笑了些,到底也比酒后胡言来得强,于是他看向金光瑶,歉然道:“麻烦阿瑶了。”
他哪里知道他酒后胡言了个彻底,那最后半句话,直直让金光瑶气恼了半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