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被人暗算,前路迷茫,随时可能陷入更大的风波,仍不可抑制的觉得高兴。
蓝曦臣的眉眼不自觉温柔下来。
他唤来兰陵金氏的人将那侍女的尸体带下去再做查探,便和宋瑶回了院子,进了屋门后,他开始细细叮嘱道:“明日让忘机和魏公子带你回去,你便在云深不知处安心修炼即可,虽说此事想必会有有心人再做手脚,但在姑苏蓝氏的地界,还没有人能动你。”
宋瑶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泽芜君,你和前金宗主金光瑶......是什么关系?”
说来奇怪,按照白日里金凌等人的说法,金光瑶与蓝曦臣该是十分亲近的,可宋瑶杂乱无章的记忆碎片里,竟从未出现过蓝曦臣这个人。
蓝曦臣从白日起就一直回避的问题到底还是被问了出来,他顿了顿,哑声回道:“他与我是结义兄弟。”
宋瑶蹙了蹙眉,若是如此,便更不应该了。
他想了想,又问道:“泽芜君与他感情很好?”
这一次蓝曦臣沉默了半晌,才道:“......从前很好。”
宋瑶敏锐的注意到了“从前”二字,便道:“那后来呢?金光瑶又是因何而死?”
蓝曦臣没有答话。
他该怎么回答?说金光瑶做了恶事,杀了结义大哥,又设局谋害百家,最后被他失手所杀?
世人称赞他大义灭亲,那字字句句于他,皆是诛心。
蓝曦臣一直觉得,金光瑶最后沦落到那步田地,并非是必然。
世道逼他,金家逼他,大哥也逼他,而扪心自问,他蓝曦臣,又何曾没有逼过他?
既然如此,让他如何能独善其身,大义凛然的站出来,说大义灭亲四字?
最后蓝曦臣看向宋瑶,道:“是我的错。”
宋瑶就在他面前,那些愧疚自责,与埋藏在心底无法诉诸于口的苦痛再也无处可藏,出口的刹那,蓝曦臣才发现,自己竟已被这压抑许久的痛苦磨得面目全非了。
可他心中却松了口气,起码如今,宋瑶还能好好的站在他面前,听他认一句错。
于是他轻声对宋瑶道:“对不起。”
宋瑶心如明镜,蓝曦臣这句话,是对着金光瑶说的。
他看出蓝曦臣不愿再详谈,便只得摇了摇头,笑道:“分明是他做尽了恶事,怎么就成了你的不是?即便你是他兄长,可毕竟只是结义,没有长兄如父的说法,教诲无方的责任是不必担的。”
蓝曦臣只是道:“是我的错。”
若他当年不那么心思简单,过于轻信,大哥便不会死。
若他早早发觉金光瑶的处境有多艰难,多加回护,金光瑶也不会为了往上爬,硬生生为自己杀出一条血路。
宋瑶道:“泽芜君总是将这么多担子往自己身上背,不觉得累吗?”
自得了金光瑶的记忆后,宋瑶对着蓝曦臣,已没了如对师长般的敬意,因而说起话来也随意了不少。
他脑中虽多了那些记忆,却到底还无法将自己和金光瑶联系在一起,此时他看着蓝曦臣这副模样,心底莫名升起一股不平,不等蓝曦臣开口,便又道:“这天底下的恶人何其多,泽芜君若将所有人的错都归结到自己身上,未免太过于伟大?”
蓝曦臣愣了愣,对宋瑶突如其来的指责竟有些哭笑不得,道:“自然不会,惩恶扬善乃是我蓝氏家风,恶人宵小都不可姑息,这样的心思,只对他一人而已。”
宋瑶道:“泽芜君就不失望吗?”
蓝曦臣笑了笑,那笑容里含了太多意味,有苦涩有怅然,还有一些别的宋瑶看不懂的情绪。
这一次蓝曦臣只回了四个字,他说:“人非草木。”
宋瑶怔了怔,一时间心底竟也升起了一份复杂难言的情绪。
他绞尽脑汁的想要搜寻关于蓝曦臣的记忆,可脑中空空如也。
他莫名的焦躁起来,直觉告诉他,他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他突口说道:“我不想回姑苏。”
话一出口,他便意识到这抗议是毫无意义的。
蓝曦臣果然蹙了眉,不容反驳道:“不行。”
宋瑶咬了咬唇,不作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