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观音庙那一日过后,蓝曦臣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再碰朔月。
每每拔出这把剑,他仿佛都能看见它贯入满面错愕的金光瑶的胸膛时的情形。
那剑锋上仿佛还沾染着金光瑶温热的血,时时刻刻提醒着他是怎样轻而易举的,杀了他的三弟。
于是他不愿再碰朔月,外出夜猎时只用裂冰,直到在一次夜猎中受伤,被叔父疾言厉色的痛斥,才不再坚持。
他是蓝氏宗主,是受世人爱戴的泽芜君,是云深不知处所有弟子的倚仗。
动用禁术助得金光瑶转世已是犯了大忌,再自私不得,也任性不得。
“泽芜君?”
蓝曦臣骤然回神,正对上宋瑶迷惑的目光。
他略略缓了缓,压下了心底那阵汹涌的疼痛,向着宋瑶笑了笑,道:“跟我回去,我有件东西要给你。”
他带着宋瑶回了寒室,从里间拿出了一把剑,递到了宋瑶手中。
这把剑比之朔月亦不遑多让,看得出绝非凡品。
剑柄甫一入手,宋瑶便觉得一股熟悉感猛然在心头升起,他几乎想也没想的,拔剑出鞘,舞了个漂亮的剑花。
竟是无比趁手,仿佛他曾拿着这把剑,挥舞过无数次一般。
可宋瑶根本不会舞剑。
他心头有些喜悦,眸光晶亮的看向蓝曦臣,问道:“这把剑有名字吗?”
蓝曦臣沉默半晌,道:“恨生。”
☆、第五章
“……恨生?”
听到这个名字时,那阵莫名的熟悉感再次爬上宋瑶心头,他喃喃地重复了两遍,抬眸看向蓝曦臣,忽然笑了:“好名字。”
蓝曦臣顿了顿,却是摇头道:“这把剑很好,只是这名字……太过悲凉。”
恨生……这两个字简直仿佛概括了金光瑶那短短数十载的人生。
一路坎坷,满怀恨意,伤人伤己。
太过不详。
其实说到底这也不过就是一把佩剑的名字而已,本没有那么多说法,可即便是一把佩剑的隐喻,蓝曦臣也觉得如鲠在喉。
宋瑶一怔,对上蓝曦臣稍显沉郁的目光,心里蓦地一暖,笑道:“不过一个名字而已,泽芜君何需因此介怀。”
因为感受到蓝曦臣无声的关怀,宋瑶这一笑不同于往常的乖巧知礼,而是带上了几分开怀,蓝曦臣看得愣了愣,心头压着的东西渐渐消失了。
的确是他太过执着于前尘往事,却忘了如今与从前已经大不相同了。
蓝曦臣道:“是我狭隘了。”
两人对视半晌,各自笑开,宋瑶指尖摩挲着手中剑鞘,半晌慢慢收了笑意,向蓝曦臣拜了下去。
宋瑶沉声道:“求泽芜君……教我习剑。”
他低着头,掩下了眼底汹涌的渴望。
他想要习剑,他厌恶极了处于弱势的滋味,他痛恨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他想要把曾经欺他的那些人踩在脚下……他想变强。
这一次蓝曦臣没有伸手扶他。
他盯着宋瑶低下去的发顶,半晌道:“蓝氏剑法,绝不伤及无辜之人,你需起誓。”
宋瑶一僵,仿佛所有隐秘的心思忽然被人看穿,猛地抬头看他。
对上的却是蓝曦臣温和洞明的目光。
蓝曦臣知道宋瑶因着那般出身,心中必有恨意,这恨意事出有因,倘若换蓝曦臣与他易地而处,也可感同身受。
可他不能任由这恨意在宋瑶心中疯狂滋长,最终灭了理智,毁了良知。
他既有意教导他,便需得他一个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