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倒是把郑一楠说得一愣:“我还认识你别的哥哥?”
乐园也懵了:“嗯?”
“不就是祁誓吗?他来了啊,刚来,你们前后脚。”郑一楠扭过头向后看去,抻着脖子左摇右晃,似乎是在找人,突然大喊道:“祁誓!这儿!”一边高举起手挥舞着。
就在下一瞬,乐园的目光擦着人群穿过,与宴会厅门口闻声回头那人的目光撞了个正正好。他呼吸一滞,慌忙避开眼,脑袋一片空白。只跟着郑一楠走,至于对方说了什么,要去哪儿,他是全然不知的。仿佛周围的人全被模糊成了白色背景,谈话声也都隐了去,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如低音鼓点在体内敲响,声波如电流般向外蔓延,逐渐遍布全身。
待感官渐渐恢复,他第一反应是朝刚才祁誓站立的位置望去,人却已经不见了。按理说他该立刻随便扯个理由逃跑,却又不甘心——自己没做任何错事,怕什么啊。
然而在发现他和祁誓被安排在了一桌,且还是紧挨着的位置后,乐园心里那点理直气壮的气势瞬间就跟放了个屁似的,全散了,还把自己给呛着了。
婚礼进行过程中,他全程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左手肘架在桌子上,手虚虚挡着。脑袋也摆得别扭,一直朝右边偏着,只有眼珠子时不时往左边转一转。他这会儿不是个平静的状态,必须找点事来掩饰自己的不安,一刻都不能闲下来。于是一筷子接着一筷子往自己嘴里塞东西吃,仿佛是个专门到婚礼上蹭吃蹭喝的无赖。
乐园用左手立起了一堵柏林墙,当然是看不到祁誓的样子。乔雅莹几乎坐在他俩正对面,把一切都看到眼里,觉得好笑。这俩人分明都不怎么正常,一个像是多动症,另一个则是老僧入定的模样,面无表情地望着前方,一动不动地,恨不得连眼睛都不眨了。
到了下午两点,婚礼终于结束。乐园揉着脖子站起来,本以为能走了,却没想到这只是第一场。
等新人双方的亲戚长辈走光,只留下朋友们。预备着大家一起喝酒瞎侃,基本上就是要开个party。婚礼地点在北京郊区一处风景不错的度假村。酒店房间都订好了,安排喝醉了就在这儿睡一晚再回市里。
祁誓和乐园都有要借口离开的意思,可郑一楠是一个都不乐意放行,喊着“这会儿走就是不给他面子,不把他当朋友”,又有一堆人跟着帮腔,走是没走成的。
一帮人一边喝着酒,一边回忆着高中时光,什么暗恋明恋的,当年说不出口的的事情全说了个痛快。一个个越来越兴奋,有的哭有的笑,还有扯着脖子大喊大叫的。
乐园本来是一个人坐在角落,距离祁誓不近,是个偶尔偷看他也不容易被发现的距离。
谁知道郑一楠突然跑到了他面前,大咧咧地将他搂了起来,口齿不清地喊:“乐园啊,虽说你不是我们班的,但你哥是啊。祁誓的弟弟,那就是我们大家的弟弟!”郑一楠端着酒杯就与乐园碰了下,仰头干了,喝完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乐园不怎么会喝酒,却也不好拒绝,只能豁出去把酒倒进嘴里,吞药似的咽了下去。辣得嗓子像着了火一样疼,眼泪都逼了出来。
郑一楠更是兴奋,干脆连名字也不叫了,手臂挂在了乐园的脖子上,另一只手在乐园面前一摊:“咱弟,你们瞧瞧。当年屁颠屁颠地跟着祁誓跑,小跟屁虫似的。再看看人家现在——是大明星了!比我们所有人都强!”
这话一出明显又是要喝的意思,乐园干脆抢着喝了一杯。可他没想到这样的举动竟然把在场所有人都给弄激动了,此起彼伏地嚷嚷着“一杯哪够,再来”。
跟喝得烂醉的人讲不了道理,乐园推脱无果,只好端起酒杯。然而杯口刚触到下唇,却被不知道从那里冒出来的一只手给拦了下去。
祁誓站在他背后,越过他看向郑一楠,一只手攥住乐园的手腕,另一只手把酒杯拿到了自己这里,与此同时松开了握在他腕子上的手:“他真的不能喝,我替他吧。”
郑一楠还没来得及说话,乐园就已经又把酒抢了回来,轻笑了声:“不就一杯酒吗,用不着别人替我。”
话音刚落就仰头干了,引得一群围观醉汉直鼓掌呐喊。
祁誓没什么表情地站在一边。
乐园被哄着又喝下去了三四杯众人才罢休。
天色渐黑,这局却是远远没有结束的意思。
祁誓坐在桌前,越过眼前晃动的人影看着乐园趴到了桌子上。应该是喝多了头晕,趴得不安稳,时不时就会皱着眉头动一动。
他转过头去望向别处,只当眼不见心不烦。可眼虽然是不见了,心却更烦。
就这么烦了一阵,实在忍无可忍,站了起来去找新娘要了张房卡,打算把乐园送上去休息。乔雅莹正与新娘在一处聊天,立刻叫住他,又塞给了他一张:“天儿也不早了,你现在回市里也得明天才能走,还不如在这儿住一晚上算了。”说着朝乐园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而且乐园都醉成那样了,你得留下来照顾他吧。”
祁誓没应声,却把两张房卡都拿在了手里。他走到乐园身边,把他的胳膊绕过自己的脖子,将人拽了起来。乐园是彻底醉了,整个人重心不稳地一晃,顺势歪到了他的怀里,头发有意无意地在他下巴上扫了几下。祁誓怔了片刻,搂住乐园的腰上楼去了。
刷开房门,祁誓托着他的脑袋将人放到床上,给他脱了鞋子,又把他的双腿捞了上去。
安顿好了乐园,他慢慢直起身,立在了床边。房间里没开灯,却也不是完全的黑暗。他借着月光倒也能模模糊糊看清他的脸。
忽然乐园胡乱拽了拽领口,不怎么舒服地翻了个身。祁誓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仰起头,微张着嘴轻轻喘息。然后走到窗边将窗帘拉了,转身朝外走。
然而刚迈出一步,身后却传来了断断续续的轻哼声,甚至带着点哭腔。
祁誓闭了闭眼,只想装作听不见,可脚仿佛被钉在了原地,却是怎么也走不动了。他缓缓吐出口气,转身走进浴室,打湿了毛巾。
折返回床边,只见乐园冲着他的方向侧躺,蜷缩在边缘,只占了双人床的三分之一还不到。
他蹲下身,手抬在空中顿了几秒才落下去,解开了乐园衬衣最上面的两颗口子。又将湿毛巾对折两次,覆到他的脸颊上,给他擦了擦。祁誓不自觉地微微弯了唇角,因为想起很久以前摸猪王的脸。它眯着眼一动不动,一张大脸任他摆布,还会发出享受的“呼噜”声,乐园现在的模样和它如出一辙。
擦完了脸又把他的双手包到湿毛巾里,只觉乐园的手指突然弯了弯,是个要拉住他的动作。祁誓一滞,抬眼去看他,见他依旧是沉睡模样,手上那股劲也不知不觉松了开。
他立刻收了毛巾扔进浴室,推门走了。身形实在不怎么潇洒,甚至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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