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属下时刻谨记,切勿惊扰小王爷,务必将其安然带回。”凝朱低头回道,眼睛不时的偷瞟着那位老王爷。这王爷正是封地襄阳的王爷赵珏
“那现今你如何解释?”
“属下紧遵王爷教诲,只是不想她二人还是扰了小王爷,以至于小王爷殉情而终。不过还请王爷开恩,她二人第一次行事,自有不到之处,是属下教导无方。”凝朱表面上替二人求情,而眼神早就瞥向她们,心道:“哼!我跟王爷这么多年,熟知他的心性,这次就辛苦你们带我受过吧,哈哈。”
赵珏低头看了看凝朱左侧一身碧衣的女子,那一双水灵的眼睛甚至不敢与自己对视,只是一眼,便深深低下头,神色中透着胆怯。而右侧一身绛紫服色的女子,侧目望到沉碧的举动,忙一抱拳,对他回道:“是属下武功不济,被小王爷发现我等行踪,故致小王爷枉死,属下愿受罚。”
赵珏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位少女,年龄不过二八,竟是出奇的淡定,无半丝惧怕,不由得暗自称赞。然回眸间,见幼子那冰冷的躯体,心下一颤,猛然大掌拍在身侧的桌案上,只听“啪”的一声,桌案碎做两半倒塌在地。随即吼道:“拖下去打!”
两名青年走入堂中,问道:“王爷,不知要打多少?”
王爷抬眼一望,二人即刻不敢多言,只道了声“是”便欲架起紫衣女子,不想她主动起身,对王爷行过一礼,转身径自走向院中早已备好的条凳旁,身子伏在其上,脸上不禁飘过一缕笑颜。
两名青年手持刑杖开始行刑,随着刑具落下,触碰到衣物发出沉闷声时,少女只是将眉间紧缩,并不曾发出任何声响。身边二人心中自是佩服她,只是王爷既不说出刑责的数额,恐怕今日此人便是另一个被凝朱害死的替罪羔羊,如此之事,他二人见过的又何止她一个。虽有心相帮,却只能落得有心无力。
刑具如雨点般落下,少女额头已是渗出斑斑汗迹,一双吊起的凤眸无力的眨动,眉梢淌下的汗水,打到修长的睫毛上,随着眼睛的张合不时滴入眼中,少女只觉视线慢慢变得模糊,身边两名青年越发于心不忍,心中萌出“与其受苦,不如早做了断”的念头,随抓紧刑杖猛然打下。刑杖未及她身,忽然,一声稚嫩的孩童哭泣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只见一名不过六、七岁大的男童,揉着眼睛大声的哭了起来。赵珏见状喊道:“别打了,没看到吓到本王的小王孙了吗?”
两名青年深吸一口气,收回刑具抱拳退到一旁,二人对视一眼,好似在说:“幸好来的恰是时候,否则咱二人手下又多了一名亡魂。”
赵珏走到男童身旁,将孩子抱起身来,用衣袖擦着男童面上的泪水,关切的说道:“旭儿,不怕,她犯了错,爷爷是在惩罚她。”
小赵旭揉揉哭红的眼睛,问道:“旭儿以后要是犯了错,爷爷也会这么打旭儿吗?”
“呵呵,说的什么傻话。你是本王的爱孙谁敢打你。她只是个下人,所以犯了错就一定要惩罚。”赵珏说着,瞟了一眼紫衣少女。
“可不可以不打她呢?”赵旭歪着头,嘟着小嘴,一双充满恳求的大眼睛忽闪着,煞是可爱。
“他害死你叔叔和……和你婶婶,本王凭什么放过她。”赵珏厉声道。
“因为,因为幼铭是个好人,上次旭儿淘气,掉到荷花潭中,是她救的旭儿。书上不是说,要知恩图报吗?”
“哦,书上还说过什么?”赵珏看着赵旭一脸的稚气,面上的怒颜转瞬变得和蔼了许多,手指勾在赵旭的小鼻子上,问道。
赵旭摇晃着小脑袋瓜,背起了诗文。赵珏心绪更是平和了许多,早已顾不上其他,抱着赵旭就这样走开了。
沉碧忙跑到条凳旁,扶下幼铭,低声问道:“你还好吗?”
幼铭摆摆头,可身子已然不听使唤,倒在沉碧怀中昏睡了过去。凝朱望着二人一副没好戏看的样子,吩咐他人道:“还不快安顿好,小王爷和……和小王妃的尸首,省得王爷一会儿回来连你们几个也打了。”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去。
深夜,沉碧为刚刚苏醒的幼铭喂着汤药,说道:“其实,根本就不关我们的事,你为何要独自揽下来,受这无谓的苦?”
幼铭又是一笑,未曾回复。此时,门外一声轻咳,二人听得出是王爷赵珏,幼铭示意沉碧去请,自己也侧身下床,不想头部一阵眩晕,身子一晃险些栽倒。好在她身手本就敏捷,一手撑在床柱上,另一只手则扶到床沿,撑住了身体,见赵珏进到屋内,屈身跪倒施礼道:“属下见过王爷。”
赵珏伸手示意她起身,问道:“日间,为何不为自己辩解?”
幼铭抬起头,眼中透着那份不变的倔强,手撑住塌边起身,抱拳道:“属下投身王府之时,就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何况此行既有属下,小王爷之事,属下自是不可推脱,即便身死,也死得无憾。”
“恩,歇着吧。”赵珏转过身,不露半分神色,只对沉碧又道:“以后,你就负责照顾她吧。至于凝朱,本王已另有安排。”说罢,只身走出房中,低声自语道:“这眼神和她真像。”
月色如玉,京城将军府内,白衣少年,轻轻推开房门,走到床边,见榻上的女童还未入睡,便道:“还没有睡,今天的药可曾服过?”女童点点头,少年坐到床边,伸过手,摸着她的额头,对床侧一位少妇打扮的女子问道:“玉姐,她好像已经退烧了,是不是身上的疹子很快就可下去?”
“恩,是的,小少爷。不过小少爷看上去面色不好,可否是近日太过操劳了?可要小心身子,老爷和夫人不在京中,小少爷若是有个闪失,我们……”
少年一双凤眸望向玉姐,轻拍着胸前说道。“玉姐,任嘉结实的很,怎会轻易有事。另外此事交代下去,还和上次一样,切勿传到老爷和老夫人那里。爹他镇守边关,我不想他们太过挂念。”
玉姐摇着头,看着那张俊颜上挂着倦容,却还故意遮掩的样子,有些心痛的说道:“玉姐明白,还不是和小少爷日前伴驾离京失踪那回一样,秘而不报。说白了,就是报喜不报忧。”
任嘉骚着额角的头发,抿嘴一笑,又道:“玉姐,我今夜值事,这里就托付你一人了。”
“小少爷,折煞小的了,托付二字怎敢当。”
“当得,当得。”任嘉帮床榻上的女童提了提被子,又将被角折好,说道:“记住……”
“不许动手抓,会留下疤的。瑾儿记下大哥哥的嘱咐了,一定不抓。”女童乖巧的答道。这女孩名叫苏詺瑾,数日前因家中遭劫,一家人皆死于劫匪手中,唯有她与自己的侍女素素被任嘉救回。苏詺瑾身体本就娇弱,一场家变下来,便生了病,怎知竟是水痘,任嘉只得请家中与自己同生过此病的玉姐,一同照顾她。数日下来,说得最多的就是那句:“不许抓,否则会留疤的。”小姑娘生得聪慧,每次任嘉刚欲开口,她便知晓定是这句。任嘉听其言,倒也放心,起得身来,竟是一晃撞到床榻上,玉姐一惊,忙问道:“小少爷,你没事吧?”
“没事,绊了自己一下而已。我入宫了,若是无事,玉姐也早些歇息吧。”任嘉说完,即出了房门。门外素素似是等了许久,任嘉见她道:“又在这里等你家小姐呢?说了,她的病会传染的,不许你过来,快回去。”任嘉摆着手,命令素素回房。
素素小嘴一撇道:“素素知道,可是素素好挂念她。”
“瑾儿已经退烧了,也许过两天,你就可以看她了。不早了,去睡吧。”任嘉轻抚着素素的头,说道。
月夜下,任嘉目送着素素离开,面上的愁容一扫而过。回到房中,换上一身朝服,独自入宫。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