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呢。”谢宴难得柔情一刻,像哄孩子一般轻手地拍着岚月时的后背。
随后酒的后劲上头,伤心了好几天的岚月时沉沉睡了过去。
“多谢。”谢宴望着城中不远处的溪流,上头倒映在天上的星辰,璀璨夺目。额前的一缕发丝被微风吹到嘴角处,谢宴伸手拨弄了一下。
蒲新酒知道话是对自己说的,于是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枚散发着金光的坠子。察觉到自己攥得太紧便立时松开,眼神里犹带几分不舍:“这次我偶尔发现龙鳞不太对劲,之后又收到了柳孤灯的传信,所以才四处打听你的消息。那道长原先说过这龙鳞本就是你的一片魂元,该物归原主,但我总想留在身边做个念想……”
“那就留着吧。”谢宴无所谓地笑了一下,“这么大一座城,这么多的鬼魂手下,你靠自身的力量如何能温养他们?”
“他们不是孤魂野鬼,而是我的家人。”蒲新酒说这话的时候,面容都柔和了几分。一低头他恰好望见没头脑提着一坛酒,躲在暗处悄悄地观察着他,又想上来献酒又不敢上来打扰的踌躇模样。
“那你就用我的魂元养着吧,反正我天生资质,一时半会也死不了。”谢宴盖棺定论。
若是蒲新酒自己倒是不在意,因为他的身体能自行吸纳鬼气,可用以温养城中的鬼魂们,但若是用别人的,会不会对谢宴的身体造成什么损害……蒲新酒纠结地皱起眉。
“若你真的受之有愧的话——”像是察觉了蒲新酒的犹豫不决,谢宴忽然扭过头认真地盯着蒲新酒的眸子,正色道,“那你告诉我,酆都里有没有传闻中的招魂之术?”
谢宴被符水伤得千疮百孔的经脉,又被蒲新酒接了回去。养伤期间,琴棋书画一窍不通的谢宴闲着无事,便开始捣鼓着花花草草。在他养死了第五盆花的时候,谢宴把心思打到了蔬菜上。
蒲新酒一脸鄙视地望着手捧一碗蒜苗傻笑的某人,幽幽道:“你不是早辟谷了吗?”
刚想开口反驳几句,谢宴忽然觉得衣角一紧,随即身后窜出一个兴致勃勃的没头脑。
没头脑揣着一个锦囊,绕着谢宴晃悠了两圈,像是终于鼓起勇气了一般:“要试试萝卜吗?”
“萝……萝卜?”谢宴呼吸一窒。
没头脑未曾听出什么异样,吹嘘着:“听别的鬼说,萝卜容易养活——”
“唰——”眼前白光闪过,吓得没头脑的头都歪到了一旁。一招白虹贯日将没头脑手中的锦囊劈个粉碎,细小的种子从指缝中漏下去,稀稀疏疏地落入土壤里。
不明所以的蒲新酒与没头脑,一人一鬼大眼瞪小眼。
岚月时进门的时候险些撞上一脸阴霾的谢宴,她叹了一口气:“他有次不慎吃了萝卜之后,浑身起红疹,烧了两天才好转。”
“我怎么觉得他这样子倒像是想起了什么,在和人怄气一般?”蒲新酒嘟囔了一句。
岚月时点点头:“确实是。”
从小一起长大,谢宴一个皱眉一个眼神,岚月时都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想谁?”
紧抓着手中的白虹,岚月时却绷着一张脸,抿唇不说话了。
还能是谁啊……
第64章阴阳两隔
下了早课之后,云鹤思忖着去看望一下前些日子病重了的鸢折纸,却在途经后山的时候,听到了草丛里传来的一阵细微的动静。
竟然是一朵会跑的花。
云鹤又惊又喜,料想鸢折纸肯定会喜欢,便疾步跟了上去。
倚靠在软椅里的鸢折纸轻咳两声,放下手中的书望了一眼阴沉沉的天色。右眼皮一直突突突地跳个不停,她心下也有几分不安。
又等了半柱香的时候,屋外熟悉的敲门声响起,鸢折纸终于放下心来。一开门就发现云鹤一如既往伫立在门口,怀里捧着一大束新鲜的花,面上带着憨厚的笑容。
“又偷跑过来啊?”鸢折纸嘴角微柔,正要转身,顿觉脖子上一紧。
男子怀里的一大捧花猛然落地,五彩斑斓的花瓣被踩得七零八落。云鹤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面色青黑,额前青筋爆起,紧紧掐着面前女子的脖子。
窒息的感觉让鸢折纸眼前一片空白,似被抽干水的池鱼一般躺在淤泥里动弹不得。她忍着五脏六腑因缺氧引起的剧痛,奋起一手刀,劈向男子的后颈。
该是劈到了命门,高大的男子迎面倒下,两人摔成一团。鸢折纸愣愣地跪坐在地上,望着自己的手,上头全是血,红的发黑,而云鹤毫无声息地倒在地上,后颈一道切口平整的剑伤,边缘焦黑仿佛被烈火灼烧过一般。
听完了蒲新酒的话,浑不在意的谢宴摆了摆手,更是险些笑出声来:“诛杀令百八十年前就下了,你这些日子是一直在酆都闭关,所以与世隔绝了吗?我和月时在灵山剖丹还恩,从此与玄音一刀两断的时候,天元君便对我下了诛杀令。”
蒲新酒没好气地斜他一眼:“他们说你杀了那个傻子。”
“呵,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谢宴下意识反驳,忽然觉得蒲新酒似乎说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谁?!傻子……云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