扉间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没有出言打断他的思索。手杖横于他的膝头,上面线条琐屑的波浪刻纹精致而优雅。他扫视了一圈这个难得看起来可以被称之为“整洁”的客厅,内心却提不起半分欣慰。
他的大哥本来不该为任何人作出改变的。
思及此,他眉宇间又添了几分冷郁,那头柱间已经看完了整个报告,双手合十抵着下巴开始深思:“还没有找到吗?”
“显然,对方很善于躲藏,但是在苏格兰场这样的搜索下,抓住他只是迟早的事。”扉间冷冷开口,眯起眼,“不过你还没有告诉我他这么做的动机。”
柱间眉头微皱,不置一词。
扉间的目光显得更加凌厉:“大哥,你的思维迟钝了。”
“动机,是一切犯罪的缘起。但是这十八起命案的被害人,他们身上互不相同,某种意义上,就像是为了杀人而杀人一般。”柱间盯着壁炉里烧干了的煤炭,喃喃自语,“他们身上唯一的关联,就是都曾在Shaitan进行过赌博。”他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显出一种深深的困惑。
扉间知道他这个时候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推理里,再待下去也无意义。他拿起旁边的礼帽带上,整了整帽檐,起身准备离开,临走时不往回头提醒:“黑手党的势力企图染指伦敦,等这件事情结束了,政府也将彻底展开一场清洗。卷宗我一早就给你了,到时候还需要你出上一份力。我先告辞了。”
柱间在沉思中霍然抬头盯着他:“你说什么?”
“告辞啊。”扉间诧异的回头,一挑眉。
“不……前面那一句。”柱间目光里带了一丝惊疑不定,旋即沉淀为一种恍然大悟,“你说,‘黑手党的势力企图染指伦敦’。”他转头在圆茶几上飞快的翻找起来,抽出被压在底下的与黑手党相关的卷宗,一目十行的扫过,口中念念有词,“黑手党,意大利,巴勒莫……原来如此。”
柱间拿起苏格兰场的调查报告再看了一眼,随即蓦地起身就要往外走。
扉间一把拉住了他:“你想到了什么?要去哪里?”
“我知道动机了。”柱间握着报告的手收紧,“那些沾染了毒品的人都曾在Shaitan赌博过,这是最明显的共通点,我居然忽略了。凶手根本不在乎要杀哪些人,凡是在那个地下赌场的人都是他的作案目标。接二连三的命案不仅是为了让Moriarty的势力暴露,还是一种挑衅与示威。黑手党的势力想要侵入伦敦,最大的敌人不是伦敦政府,而是Moriarty。那个侍者出身于巴勒莫,他是黑手党的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替他的组织铺平道路。一旦当下伦敦政府着手对付Moriarty的势力,他们就会趁虚而入。”
报告几乎要被他捏成一团,然而柱间毫无察觉,沉着目光继续说了下去:“但是他失策了,Moriarty的手段远比他高明得多,根本没有把自己暴露在明面。现在他别无选择,除非孤注一掷,引蛇出洞。”
扉间目光一冷:“他要做什么?”
柱间没有再说下去,挣开他的手抓起风衣跑了出去。
——在苏格兰场的调查报告上附了现场照片,墙上的部分花纹颜色更深,一开始他以为只是被火烧灼过的缘故,但仔细辨认,那是一个短句,准确的说,是一句邀请。早在苏格兰场调查赌场之前,那里面已经被先行清理过了,这句邀请想必早就送到了赌场幕后主人的手上:
“Elizabeth’sroyalcrown。Thetruthisundermycontrol。”⑴
这是给那位ProfessorMoriarty的请柬。
⑴:译为:“伊丽莎白的冠冕。真相就在我的手中。”
二十一
泰晤士河西岸的威斯敏斯特宫庄严华美,一如驾临伦敦气度非凡的女王。伊丽莎白塔⑴迎着沉下去的夕阳姿态矜持,修长的指针不急不缓的转动,如同踩着节拍的婉转舞步。当指针指向整七点时,钟声回响在威斯敏斯特上空,连绵的传向更远处。
钟楼顶层,黑色燕尾服的侍者站在雕纹繁复的栏杆前——从这里可以几乎可以鸟瞰大半个威斯敏斯特。
“这么说,靠着毒品在我的领地撒野的,就是你咯。”
一个阴冷沙哑的声音响起,听起来年迈而冷漠。有人站在楼梯口处发话,并未上来,但从他的声音里可以判断这是一个老人。
“终于引得您出面了吗?ProfessorMoriarty。”侍者露出一个斯斯文文的笑容,“要想请动您的大驾真是不容易。我们特地准备了‘沉睡的易卜劣斯’,不过您还真是沉得住气,直到死了十多个人,才肯出动。这份大礼,您还满意吗?”
“真是煞费苦心。”老者嗤笑一声,“说吧,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侍者咧嘴一笑,暗含锋芒:“那我就长话短说了。我家老爷很中意伦敦这个地方,不知道阁下是否愿意忍痛割爱呢?”
老者沙哑着嗓子开口:“靠着不入流的毒品和幼稚的手段就企图与我叫板,不觉得太可笑了吗?杀几个无足轻重的人,对我而言没有丝毫影响。这么自矜身份,你的主人又是什么来历?”
“Mafia。”侍者说起这个词时眼底带着近乎狂热的虔诚,“您想必听说过。”
“意大利的黑手党居然企图到英国生根?可惜你们挑错了地方。伦敦是我的棋盘,无名小卒,也想越界吗?”
“王座被无名小卒掀翻,不是更有意思吗?”
老者冷笑起来:“凭你能做什么?一个鬼鬼祟祟的下毒者。”
“ProfessorMoriarty,伦敦这个城市的无冕之王。无可否认,您是一个强大的集权者,但这也意味着您拥有高位者所无法避免的自负。”侍者微笑着,从衣袋里掏出一柄韦伯利转轮手枪,“您是一个人来的吧。我家老爷吩咐过,如果您肯拱手易位,将来的伦敦,或可有您的立足之地。如果不肯,塔楼的钟声便是为您演奏的挽歌。”
“这就是你们的最终目的?引出Moriarty并且除掉他。”老者的声音突然变的年轻,听起来冷沉凛冽,男人扶着栏杆缓步上楼,袖口与手套间露出的那截手腕瘦削苍白,“不得不说,这场游戏太让我失望。”
侍者双手执枪,退后了一步,眯起眼:“你是……”
“空有一个惹人遐想的开头,结果却如此无趣。枉费我的期许。”斑来到钟楼顶层,在枪口面前站定,冷笑扬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