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难以启口的,尊者在又一次的沉默过後,才再言道∶「袭灭天来,吾希望你能将这待吾的心思加宽放大,然後用同等的心思去爱惜这世间的所有生命,如此你的心灵才能获得永恒不朽的真实平静。」
「一步莲华,你在说些什麽?吾问的是你的心情,你怎麽跟吾说起──」
蓦然,一声震天雷鸣在那耳根轰隆炸开,瞬间捏住了魔者左胸上的心跳,打碎了那有些零乱的脑识,同时亦截断了那未尽的话语。
之後,魔者便不再言语,他只是这样愣愣地凝视著身下尊者。
许久许久,直到那被击碎的空白意识中,在那双睁大的朱色眼瞳中,在那一片空白的空茫中,一张白净无暇的精粹脸庞由碎片中逐一拼凑回一张完整的脸容,那无比清晰的圣华光芒瞬间扎刺了魔者的视线,震得他立即弹开那抚面的手,同时抽退了蹲下的身子,扬足向後直直而退。
像是明白,又像是不解,当尊者口出此言之後,似乎已预期魔者会有类似的反应,只不过魔者的反应总是大出他所意料之外┅┅
当魔者抽退,尊者便跟著站起了身子,他对著那向後倒退的暗影,有些忧虑地一声轻唤∶「袭灭天来┅┅」
一路直退,魔者就这样茫然地一路倒退,就像是无法承受这难以负荷的震撼般,任由身体本能地避开那造就这记震撼的源头,久久不能自己,无法自己。
直到,那倒退的麻木脚步不慎被一颗略大的石子给绊住了脚,蓦地一个踉跄震回了魔者不少神识,跟著停下步伐。
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
第一个窜入脑中的意识,是无限无限个无解的为什麽。
他┅┅怎麽会这麽不小心,他怎麽会没有留意┅┅他明白的,在过去,他总是明白的┅┅
那个无可震撼,那个铁一般的事实──
「不!」忽然,魔者一声低吼,同时抱头左右微晃。
不!不可能┅┅绝无可能!
今日已不同往昔,吾不相信┅┅吾不相信时至今日,他仍然可以无动於衷!
蓦地,魔者放下了手,再一抬头,睁著涨红的双眼直视著那伫位彼端,那一身光耀如昔的白莲之影,不知为何竟感觉有些刺眼。
魔者微眯起双眼,在深深地吸了口气後,再开口语气显有些僵硬∶「┅┅一步莲华,你┅┅说这话究竟是什麽意思?」
感受迎面送来的气流开始波动逐渐絮乱,尊者纵然心怀不忍,却也无意退避,他柔声启口∶「袭灭天来,让吾帮你,让吾助你,敞开你的心胸,你会发觉这世间的人们并不如你想像中的那般狰狞可怕┅┅」
说话的同时,尊者移开僧靴试图向魔者一步一步迈进。
「少与吾废话!」闻言,魔者先是一声不悦大喝,接著又向後退了数步,然後低沉而道∶「一步莲华,吾问你说这话是什麽意思?你只要老老实实的回答吾就可以了!」
查觉魔者那不欲他接近的防备,於是尊者便停下步伐,回道∶「袭灭天来,你究竟想问什麽?」
「吾问的是你的心思,你的心情,你的心啊!」魔者用著几近暴怒地语气低吼回道。
「吾的心?」
起初,尊者先是一阵迟疑,然後在短暂思忖过後,他决定这麽回道∶「袭灭天来,吾言┅┅即代表吾心。」
此话像是一记闪雷,重重地敲打在魔者的胸口上,让他失衡地向後退了数步,一手抚著那抽痛的心口,不可置信地哑然吼道∶「因此,你的意思是说,你没有快乐,没有感动,没有情绪,没有喜恶,由始至终你甚至连一点波动也没有,是这个意思吗?」
发觉魔者已开始扭解他的意思,尊者不禁急忙地开口解释∶「不,不是这样的,袭灭天来,你的转变令吾感动,你的平静令吾欣慰,你的愤怒令吾痛心,吾并完全无感受,只是──」
截断那未完的话,魔者径自接话而道∶「只是你从未以人性之心爱过吾,是吗?」
乍闻此言的瞬间,尊者不禁微微一震,霎时无言。
然而,尊者的无言入那猜忌的赤眸中就像是一种无法反驳的承认,蓦然一记打击再度重击在那已经布满裂痕的心灵上,心口强烈的收缩与阵痛疼得魔者似乎就要站不住脚,眩然欲绝。
「袭灭天来!」感受魔者气息更加混乱与不安定,尊者一个心急跨步就要上前。
「站住!不准过来!」
一声天怒吼伴随一股冷冽的杀人气劲,尊者一查觉便即刻一个旋身散开,成功避过那计气流,一定住脚,尊者便对著魔者开口急欲解释∶「袭灭天来,情况并非是你所想的那般,你听吾解释──」
「解释、你又想解释什麽?」一串低吼再度阻断尊者的话∶「说你为吾可以不惜一切代价,说你为吾即便身入地狱亦无所畏惧,你想说的又是像那样似是而非、欲盖弥彰的暧昧字句吗?」
曾经,那一句句的誓言就像是盛开在太阳下的花朵那般温暖甜美,而今,当拆除那附著表面的那层蜜糖之後,却只像盘踞在阴暗处的秽虫那般令人作恶。
魔者的指控令尊者十分痛心,至此那祥和柔美的慈容不禁流露一抹难得的焦急∶「袭灭天来,那并不是谎言,吾说的全是吾的真心实意──」
「那好!」魔者蓦然一声大喝,接著又道∶「既然你说,你说的全是你的真心实意,那如果吾要你现在、立刻放下你心心念念的众生苦难,与吾远走高飞,从此不再过问人间几何、众生灾劫,你又做得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