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浓郁的扇睫终於了有反应,睁开乾涩朦胧的眼,净白无污的房顶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禅房。
「圣尊者,您终於清醒了!」
一声忧急的呼喊,是无垢尊者的喜出望外。
诵经的祥和,焚香的烟杳,浸淫周身的氛围是庄严清静的佛气,尊者缓缓合上双眼,试著坐起上身,一旁无垢见状立即向前扶持。
一坐起身,尊者立即感受身体里正流动著一股丰沛的圣洁之气,朱厌魔气纵然仍在,却有明显减缓的趋势,就连另一股狂狷的魔气竟也荡然无存┅┅
「圣尊者,您现在感觉如何?」
「无妨。」回应那话中的忧虑,唇形完美的苍白唇瓣淡然启口∶「无垢,吾何时回来?」
「二日前,一位小沙弥在佛门下发现您的踪迹,通报之後,吾与天子便立即将您接回殿中。」无垢接著说道∶「当日您在击溃泪阳之後,便失了?影,天子发动全殿僧侣四处寻找您的消息,就怕魔界趁虚而入。不下一日您虽然安然回归,却已重伤昏迷,危及之际,是天子不顾自身一连二日不停为您灌输圣气,才得以压住魔气,稳住您的伤势。」
闻言,尊者不禁扭头追问∶「天子如今现况如可?」
「天子虽然元气有损,但在见您伤势稳定之後,已回去歇息,圣尊者可以不必挂心。」回话的同时,无垢发现尊者移身就要下榻的意图,急忙出声阻止∶「圣尊者,您重伤初醒,有任何事吩咐无垢即可┅┅」
「吾欲前往探视天子。」说著,尊者双腿触及地面,一使劲却是无力地向前倾倒。
无垢立即出手搀扶,将尊者重新扶回榻上,接著再度开口劝说∶「圣尊者,您苏醒之事吾转身便要向天子禀告,您的心意让无垢代为通传即是,现下还请您以自身为重,好生休养啊!」
静坐榻畔,尊者微略思忖过後,决定不再坚持自意∶「┅┅那就麻烦你了,无垢。」
「是的,圣尊者,无垢这就立即动身前往。」
欠身之後,无垢便退出了禅房,留下尊者一人独坐床畔。
默然无声间,尊者扬起那白?的手指按在腹上的伤处,一声无息轻叹飘散在朴实的房围之中。
一向静若止水的心,此刻却宛若案头香炉上的白烟,虚虚渺渺,迂回荡漾┅┅
浪潮,石亭;沉木,香炉;仙人,古琴,伴随著的是一曲情操高远的优美乐曲。
一双雪白僧鞋踏入这幽乐缭绕的空无之境,沁凉的海风吹过那迎面而来的雪色袈裟,翻飞的衣摆皓发在身后绽放成一朵朵清新莲华。
蓦然一串风雅沉敛的低沉嗓音,随著来人的接近,拨琴的指尖,回响一境祥和天地。
「倚筝天波观浩渺,苍音掀涛洗星辰;白虹贯日扫魔荡,明月当空照古今。」
雪衣尊者来到石亭附近,面向亭内温文儒雅的抚琴道者,布帽下温润的唇瓣轻轻启口∶「苍,你的琴艺又增近不少。」
尊者一串轻言,在一如往常的淡然平实之中,似乎多了一点微妙的温煦。
清乐飘飘,抚琴依旧,在闻言之後亭中道者并没有抬头,不过那冠玉绝纶的英唇已化开一抹难得的柔和与微忧∶「然而,好友身上的圣气却已蒙上尘埃。」
「无妨,邪刀魔气,吾尚可自行调节。」
「但愿无妨。」
简短的几句交谈过后,清扬幽美的乐曲在接著一串高潮回旋之后,已缓缓步入尾声,最後一声音远,按弦的手这才离开琴身,紫衣道者持起拂尘,起身下了亭台,来到尊者跟前。
道者一双神采精淬的俊目直凝著眼前一身莲华风采的尊者,许久之後才淡然启口∶「恶体之事,如今你可有盘算?」
「吾一本初衷。」回答的话一往如昔。
「不杀的慈悲,救赎得了执迷不悟的魔者吗?」道者语态平稳,声调中却已明白表露出他的不认同。
掩在布帽下的圣颜微微低下,接著答道∶「或许,不能。」
「既然连你亦无十足把握,何不顺天应命,一举剪除以绝后患?」说著,道者转身由尊者身前踱步走向一旁。
「吾以为佛与魔的对决,并非宿命,吾与他的对立,也非全然的绝对。」
「即使他所引发的祸端已非慈悲足以包容,你仍然坚持一本初衷?」最后道者伫立崖边,眺望当空泪阳。
一阵沈默过后,尊者再道∶「纵然善恶两分,他仍旧是吾之半身,任何罪业吾会与他共同承担。」
闻言,道者收回视线,回转过身,一双英目直瞅身後尊者∶「杀除恶体,正是为终结罪恶,如有顾忌,吾亦可代为出手,你可不犯杀生罪业。」
「因吾而起之果,自该由吾自行承受。」尊者一顿,接著再道∶「苍,天生万物自有其生存的意义与轮回,倘若他的存在,为吾此岸之身最艰难的一道考验,吾坦然受之。」
道者再度将视线掷向远处,接著又道∶「那麽,面对这道艰难考验,你打算如何应对?」
尊者温润的唇一顿,接著又道∶「当年佛法即不能渡化,这回吾不便再与他讲论佛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