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迄今也十年了,收养袭灭的时光逝如春水,昨天他好像还是那个会泡在浴池玩喷水小鸭的小男孩,今天就摇身一变为挺拔成熟的大男孩┅┅倘若抽离掉追在他後头替他收东收西的老妈子回忆,他会说,他已经是个可以独当一面的男人了。
但在他眼里,却还是个孩子无异,从三十二岁男人的眼光看去,十八岁充其量还只是乳臭未乾、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纪,本来应当是如此的想法,却在今晚有了不一样的理解。
尽管只是弹指间的悸动,却足以令一步产生警觉,当下他觉得荒谬,转而告诉自己那只是因为一时的视觉冲击所导致的错觉。袭灭深邃的五官、鲜明的轮廓,鼻、眼、唇、眉,在在是他父亲的翻版,然俊俏中微带的几许佻狂,成为他与他父亲之间最大的差异,却使袭灭魅力更添几分,莫怪乎自己会为之心动不是?
但确实还存在其他因素致使自己行为反常,他知觉到了,却很难从中厘出头绪。
捧著老旧相框,手指搭上相片中一大一小面孔神似的父子,一对货真价实的父子。
「袭┅┅」腻近地低唤恋人的匿名,一步眼眶微泛血红。领养袭灭的这十年,他鲜少追怀已逝恋人,比起刚与他分手时那段无言清寂的半年岁月,拥有袭灭的日子充实而愉快,治愈了他的痛楚。这并非移情作用使然,袭灭的存在填补了他空荡的心房,或许有人觉得为别人而活是愚蠢的事,但他总是认为,有个能让自己奋不顾身付出的人才算真正活过。他从未想过,将袭灭与恋人的身影重叠,袭灭从来就不是用来慰藉失恋的调剂,但也许正因如此,今晚由袭灭身上看到恋人身影时才会令他这般惊惶失措。
是不该重叠却重叠了,还是更教人无措的彻底心动?
他宁愿是前者。
宁愿是想念作祟,宁愿自己只是霎时间恍悟到,他仍旧惦记挂念著再也不会回来的恋人而已,宁愿他对恋人的感情,就如同搁置角落蒙尘的相框,拭去灰尘後依然清晰可辨一样,始终没有磨灭。
缓缓地,一步拿起相框移近自己,蜻蜓点水地轻吻相片里笑得俊雅的男人,回溯著他与他相识交往的青葱岁月。
与恋人初识,是在美术系办的素描教室里。某日的下课後,一大群学生蜂涌挤出教室,独剩他留在画室练习老师课堂上传授的新技巧。半天过去了,等他回过神时,天幕已全部黯下,黑压压的一片煞是骇人,这时际,背後陡然传来一记声音,不是附和窗外气氛的低哑粗音,却是清澈悦耳的男声。
那人自下课後便一直坐在最後一排等待自己,他莫名所以,那人也只有一迳温笑著。交往後他才从他口中得知真相,原来起初他只是好奇前面这个清丽脱尘的男孩何时会发现自己坐在他身後,久而久之,等待转变为甘之如饴的守候,他就这麽静静地坐在他後面任天色流替,看他专注绘画的神情,他说,那是最美好的享受。
一个星期过去了,那人天天等在他後头,等他画完图,等他回眸对他一笑说『学长,你还没回去啊?』。历经一个星期的奋斗後,那人总算战胜了他的粗神经,在周末的午後,他在宿舍门口巧遇那人,终於弄清楚原来那七天里,那人是专程留下来陪伴自己,并非恰好也留到那麽晚。於是,接下来的告白顺理成章地发生,而自己也自然而然地答应了对方。
美术教室是他们结识的场所,也是他们初吻与第一次做爱的地点。那日是璁假前一天,午後下了场雷阵雨,所有学生几乎都跑回宿舍收拾行李准备回家,一整排的教室空荡无人,只剩下他和那人。他留下来练习油画,那人照例拿了本书坐在他旁边看他画图,他怕那人无聊,便有一句没一句地在上色时找话题陪他闲谈。交往以来,那人很少在他面前画画,他本觉纳闷,便趁此机会开口问他。
那人却意外地激动,从椅子上弹跳起来时,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麽,不料却碰翻他手中的调色盘,连书本也滚落地面。媒剂与颜料糊了他一身,那人见状,神色转为羞赧,连声道歉之馀,不忘手忙脚乱地欲替他清理乾净,这一拉扯,竟扯落了他半敞的衬衫。
两人一阵静默,那人的唇随即凑了上来,他吓了一跳往後瑟缩,那人却强硬地再次攫获他的唇舌,唾丝递渡著淡淡的颜料媒味,一进一退使两人碰抵到身後墙壁,那人的手迅速摸索到彼此的火源处,焦躁地燃火,火苗飞窜焚遍两人。他反手攀搭著窗棂,双腿大张任由对方在自己体内不住冲顶,痛楚与快潮同时在他昏茫的眼里炸开,由黑转白、由白反黑。
闷窒而压抑的呻吟淹没在滂沱雨声里,辗转由十多年後的自己嘴里,找到出口。
「袭┅嗯┅┅」自从分手後,他不曾再思索性欲方面的问题,尽管偶尔他也有生理需求,然而缺少对象,欲念往往萌兴於一刻,消弭於俄而,此刻却似乎无法任其自行消退。
手掌巍颤颤地抚上股间火热,半挺立的兴奋蓄势待发,一步隔著睡裤轻缓地揉压欲望,檀口轻启吐气徐徐,额间沁布密汗。「袭┅┅」
双拳攒得死紧,一道人影由此方黑暗迅疾没入另一端黑暗。念及後日即要远行,袭灭心有杂事无法安稳入睡,便起身来至一步卧房,打算提前告知一步决定取消展览压轴展示的主意,并和他商量是否有替代方案可行,却毫无预警地瞥见惊人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