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事说到哪儿了。哦,对了,说到鱼。那些钓鱼的男人真是什麽类型都有。不过最讨厌的就是那种满嘴厌弃、鄙视却又趴在我身上的混蛋。凭什麽用他们的标准评断我他们没有被迫搬离,没有流离失所,没有面临过什麽叫做饥饿──饥饿,你懂吗不是饿个三十小时的那种饥饿,那总之是还有得吃,再忍耐一下就有了。而是你很可能吃了这一口就是最後的,的那种饥饿。没有下一个。懂吗
他们有什麽资格他们花钱,我需要钱。这是交换。不代表他们就能视我为贱民。你呢你的眼神也是高高在上的吗你在写我,便在我之上,便得以控制、导引和主宰而我们交换什麽呢,你说
希望你真的不是。好。这之间我喜欢过一个男人。跟你一样,是搞文学的。哦,你不是只是文字工作者我想,你们都一样。总是非得在词语的用法、意义与字的成立性上,一再讨人厌的罗唆个没完。他也是。他出版过小说。但他决计不说自己是作家。顶多是书写者。为什麽非得这样呢
他说,那是一个转译的过程。将脑袋中无以名状、通行过的事物,试着转换成文字的机能性运转。是个客体呢,说到底。那麽他究竟创作了什麽後来,我读到的张大春也这麽问过自己。你们只是东拼西凑罢了。将谎言与记忆等同起来的高超技艺对吧…你了解吗哦,你当然知悉,当然。那麽,梦读或者计算士哇,你也知道。看来你们都很喜欢村上春树的《世界末日与冷酷异境》。哦,是的,你们都是铲雪之人。
我和那个作家男人交往过。是个怪喀。他丝毫不在意我们是huan-jiao认识的,也从未开口要我别再做鱼。他的癖性明确,爱喝咖啡,早上、下午各三杯浓得吓死人的espresso,也各三个小时的书写时间。可以长久的一个字都不说,但兴致来的时候,又会滔滔不绝,讲个不停。其他,就是阅读。他说阅读。阅读大文本。什麽是大文本呢…举凡戏剧、电影、音乐,甚或海浪、天空、云朵,乃至於人跟人生。那些,都属於大文本。他读那个。
有时,他认为所谓的书写也只是阅读大文本的一环。并没有真的写下什麽。只是把所阅读过,还留在他的内在,透过一定形式转化而得出来的东西。像是算式。把数字加加减减。只是这样。他不真的拥有原理。只是碰巧罢了。对的,就像是张大春的叙说者因为妹妹怀孕的事写了把人物封进凝固水泥的故事。请原谅我这样浅薄,只能不断拿这本小说来跟你对话。不过,一棵树正意味着一片森林不是吗它们的本质不都相同
他认为说话是非常耗损的事情。他说他不应该只是看见,他需要观看,需要观察。他非常想要变成帕诺玛先生。他想要写出只有咒语可以解除咒语只有秘密可以交换秘密只有谜可以到达另一个谜。我对他说的,有太多不明白。都是他。没错。我被他所充满。充满,你懂吗不是性器具的塞满,而是被巨大的野兽充满。从里面满出来。每一条神经都像是被闪电扩充过,都像是有烟火要随时炸开。对,他很怪。但我就是为他着迷。我不确定那是否为爱。但至少很接近。接近与爱相似的乡愁。
後来我知晓他被诊断出有强迫症。你听过那个吗大量的犹若被订制的仪式化行为。洗手,不断的洗手。只要一焦虑,他就无法克制。他必须搓洗五次手,再浇水在水龙头上头五次,关掉开关时还必须拍打五次。门锁、瓦斯或者任何跟检查有关的事物,他都不会放过。就连走在红砖道,他也非得踩在每一个的正中心,绝不犯在边界上。出门戴着鸭舌帽、墨镜和手套,全身裹在黑色的衣物里。黑色的男人。全黑哦。真亏他有办法忍受。我不懂五的意义。他也是。你说说,这是安全感匮乏吧
我想我也有这个倾向。我有着对爱情强迫的倾向。爱情是电视机的话,恋人就是遥控吧…我总是要一再、一再地试验遥控是否健全无碍我害怕被驱逐在爱情王土之外。
我应该是个王后啊,你说,我不应该是吗你认为不是如此的,爱情与恋人应该比较近似於遥控跟电视。所以,我说反了恋人才是主体爱情只是一种切入模式是吗你怎麽能这样肯定看见我手腕上的割痕吗即便我两度自杀了,我还从来不晓得自己到底是否作为一个实际个体而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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