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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2 / 2)

次日早晨,我和宝来冒着呼呼的西北风,骑着马儿,拉着行李和蒙古包,带着宝来的老婆,轰着一千多头奶牛到灰通河畔放牧。灰通河也叫灰河,是东北流向苏联的一条河流,与鄂伦春自治旗邻近。灰通河周围山峦起伏,绵绵不断,有一片原始森林,50米以外连牛群都找不找,因此放牛得格外小心。人们在灰通河很难辨别东南西北,指南针在那里根本不起作用。它只有一条河道,最宽的有5、6米,窄的仅1米多。流水湍急,水边杂草丛生。宝来指着水边的草丛提醒我,说那里深及人腰,要是没有流水声的话,走过去很容易陷下去。据宝来说,大约在15年前的时候,这里每到傍晚就有野兽都来此饮水,天上飞的鹰、雕、白鹤,地下跑的有狼、野猪、熊瞎子、豹、狐狸……似乎万物生息都仰仗着这片风水宝地。进入到21世纪的今天,草原的生态资源发生巨大变化,这里飞禽走兽已经销声匿迹,平时难得一见。从这里过去,一直到了扎兰屯,原始森林的气氛才会渐渐消失,取代而之的是一座美丽的山城。

当天我们安营扎寨,在河畔搭起两个简单的蒙古包,以及一个牛棚。白天我们把牛赶到草多且青的地方,让牛吃饱,傍晚返回,牛入牛棚,人入蒙古包。我独住一间较小的包里,宝来和他老婆住在一间较大的包里。他老婆名叫哈穆,相貌平平,但长得很是健康瓷实,据说十来岁的时候在雪地里曾经和两条饿狼厮打过,身上狼牙留下的伤疤至今犹存。哈穆白天负责给我们做饭、送饭,烧制奶茶等等,夜里则负责给宝勒烧洗脚水、暖被窝。

从那天开始,我就在灰通河畔开始了牧牛的生活。闲暇之际,就到处向牧民或者鄂伦春的猎人打听桃花的消息。每每看到牧民区的蒙古包,我就满怀希望地闯进去,问主人20年前有没有抚养过一位北京知青的女儿,她名叫周杰……每每又颓然而返。就这样,我每天在希望与绝望的轮回里摇摇晃晃,仿佛醉汉。

七、八天过去后,在宝来的帮助下,我基本掌握了放牛的技巧和注意事项。这一天,一头母牛受了伤寒病倒,给它喂豆饼它也不肯吃,看来情况很严重,宝来决定将它送到盟里的兽医院医治。这么一来,我就只能独自轰着牛群到山洼处去放牧。

我帮助宝来把病牛绑上牛车(放牧用的车叫“漠河黎达车”,就是一头牛拉着一个单人床板,上面拿柳条支着,放上毡子,能挡风沙,一头都是编的柳条,另一头是空的,上面以棉布帘子挡住),目送他缓缓离去。哈穆本来是想跟丈夫一起去的,但宝来的意思是往返路长,留下我一个人看守这么多的牛毕竟很不放心,结果他还是一个人去了,留下哈穆给我做饭烧茶。

我独自将牛群轰着牛棚,和黄毛丫头一起,将它们带领到一个山洼处吃草。我任由牛群吃草,自己来到背风处仰面躺下。嘴里咬着一根草茎,我默默的凝视那铁灰色的天空、一望无际的丘陵,还有南面一座拔地而起的山峰。听宝勒说,这座山当地人叫做“摸摸山”。宝勒在向我提起这座山的时候,还嬉皮笑脸地告诉我,布力亚特的女人从来都不带什么乳罩,但她们的乳防总是像摸摸山一样,坚挺、漂亮、高耸,只要你一搭上手,就会像行走在彩云之间,丧失所有的方向和重心……想起宝勒说这番话时的鬼鬼祟祟,我不禁感到好笑。我这个人,固然谈不上阅女无数,但多少还是经历过一些场面,绝非毛毛糙糙的少年可比。在我的心里,只有桃花,她像珠穆朗玛峰一样,充满神奇的魅力,吸引着我去追寻、攀登、征服……

正自胡天胡地的遐思,忽然听到几声奇怪的叫声。我慌忙翻身坐起,跑上两步,只见那头最大的公牛头,甩着尾巴闻着一只晒了很久、肚子被掏空五脏、就剩下一个头骨的残骸。然后公牛俩前蹄跪在地上,呜呜地嘶叫唤。

我正自心惊,只见所有的牛全部跪了下来,呜呜地叫唤,声势浩荡,气吞山河。我想,所谓的惊天地泣鬼神,也许就是形容这样的场面吧!

更让我惊惧的是,牛的眼角都有泪水在流淌。一头,两头、三头……我一路检视过去,所有的牛居然都在流泪,为它们死去的同伴悲伤。我不知道它们同伴是怎么死的,但是它们的举动说明,它们是在祭奠自己的同伴!这一举动,大约持续了20来分钟。

看着看着,不知为何,我的眼角居然不争气地流下泪水。

泪眼朦胧中,我看到公牛头慢慢站起,摇着尾巴蹒跚而行。这时其它的牛才站起来走了。过了很久很久,草原上似乎还在地回响着那只公牛的叫唤。这叫声是悲壮、凄凉的,这叫声呼唤着群牛的心,也在拷问着我们人类的良心。我在想,有些人是最残忍、最可怕的动物。他们恐怖、凶残、你争我夺,坏事做绝;他们残杀同类、动物、植物;他们滥杀无辜,他们可知道,再过几百年,世界还会是这样的吗?要是下辈子他们轮回成动物该怎么办?我为他们惋惜、为他们悲哀……我有时会奇怪地想:如果我是无所不能的救世主该有多好,我要把这些面临屠杀的生灵拯救出来,将它们驱入芳草萋萋自由自在的绿洲……

就在我被这幕惊心动魄的场景深深摄住之际,我的马儿也缓缓靠近这牛残骸的身边,闻着它的气味。突然它耳朵立着,眼睛瞪着,竖着毛,鼻孔冒着粗气。我一看它这样,赶紧下马,我知道它害怕了(它是一头阉马),果不其然,它挣着缰绳,连连后退。我便赶紧上马跟着牛群走了。

骑在马背上,我却禁不住想:动物之间也存在惊天动地的感情,而况人乎?可惜现在物欲横流,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多数出现扭曲、脆弱,经不起时间的考验,更多的是*裸的利用、利益、利害关系,真正纯粹的感情已经凤毛麟角,濒临绝灭。

对桃花的感情,我不敢说惊天动地,但我深信能够经得起时空的考验:时间上,我可以等她一年、三年、十年,哪怕等到花儿也谢了,我也乐此不疲——等待,也是一种爱;空间上,不管她是在茫茫草原,还是浩翰沙漠,是天堂,还是地狱,只要知道大概的方位,我一定会星夜兼程马不停蹄地赶到她的身边!

我独力将牛群赶回住处,已是暮色四起。

哈穆帮我将牛驱进棚内,端来热汤让我洗脸。在草原上,我依然保留着早晚洗漱的习惯,这一点让我和当地的牧民迥然相异。据说草原人一生当中,就洗两次澡:生下来洗一次,结婚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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