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胤得了江仲逸禀报推门而入的时候,就见到朱砂砚台翻到在地,两个相同容貌的青年跌坐在一起,衣上皆是混乱不堪。其中一个穿着皇帝常服跪在地下,怀里抱着已经昏迷的另一个人,不知所措地托起他的脑袋,满手刺眼鲜红,不知是血还是不小心染上的红墨。昏迷的青年面色惨白,胸口浓稠的颜色随着微弱的起伏浸润扩散,散乱的长发垂到地上,被流淌开来的朱砂染成了赭红,纠结成团。
清醒的那一个抬头见到北辰胤,原先担忧惊慌的眼神终于有了落脚之处,轻轻唤了一声“王驾”,余下的言语都没入了句尾的颤音。
四良药
郢书记不得那天在御书房里,是他先开口叫了“王驾”,还是北辰胤先出声唤了“皇上”。元凰若有感应的微蹙起眉头,睫毛受惊似的扇动起来,好像过度疲惫而无法睁开眼睛。北辰胤脸上看不到慌乱的神色,自然而然的蹲下身去想把元凰扶起,手刚触上青年的肩膀就止住了动作,转而学着郢书小心托住他的头,另一手搭上他的颈侧。这种异乎寻常的平静态度感染了郢书,使他也慢慢镇定下来。抽回原先抱着元凰的双手,回身拽过案上白纸胡乱擦去手心的红墨:“我去召御医。”
“召不得。”北辰胤毫不犹豫的否定了这个提议:“传神堪入宫。”
“可神堪军师现在城外。”郢书面露难色:“入宫最快也需半个时辰。”
“无妨的。”北辰胤听出郢书话中隐藏的忧虑,向他保证道:“有我在这里,皇上不会有事——他能从西佛国走回来,难道还会在乎再等半个时辰。”
郢书点点头不再多言,欠身退入内堂,不用北辰胤提醒便自去更换过血迹斑斑的衣服,收拾得当才招来太监传令。等他轻巧的脚步消失在回廊尽头以后,御书房里一下子变得安静,窗外没有鸣虫争先恐后地表演,门口也听不见有人说话,房中的烛火丝丝燃烧,蜡油“剥剥”地打在银盘上,好像春天入夜后的细雨,不爽利的滴滴嗒嗒。当初元凰抱怨赤城入夏无风的时候北辰胤不曾上心,如今才觉出房里的凝滞闷热,新点的蜡烛没烧多久就融去了半截,汪汪的溢满了银盘。被汗水弄得潮软的衣物紧粘在皮肤上不肯剥离,让人产生被禁锢住的错觉。北辰胤想解开袖口,但又腾不出手,觉得元凰后脑的温度透过薄薄一层黑发传染到他的左手掌心里,右掌覆盖下颈侧的血脉正在灼热滚烫的皮肤下疾速蹿动,似乎拼命想要挣脱肌肤的束缚,从脖子里面跳跃出来。四周的灯影感应到散乱进空气里的节奏,一并雀跃起舞,在北辰胤眼前投下摇摆不定的光影,令他心烦意乱。他沉下脸来闭上眼睛,在深深浅浅的呼吸里平定下心绪,终于渐渐听不到自己心脏撞击胸腔的声音。
北辰胤随后将手抬离了元凰的脖子,嗅到若有若无的墨香从打翻的朱砂砚台里飘溢而出,慢慢盛满了帷帐檐角。他拾起朱砚放回案头,元凰的几缕长发被他的动作牵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