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又凭什么认为,自己能救回皇帝全身而退?”楚王孙眯起眼睛,做下一个决定:“若是北辰胤亲来,也便罢了。你一个文官不自量力,不如在此陪你的皇帝一起,等候忠君体国的并肩王吧。”
他说完一抬手,周围侍卫纷纷聚拢,蓄势待发。一直没有说话的皇帝处变不惊泰然自若,在他身前的江仲逸倒倏然变了脸色——非是惊惧,而是震怒,薄红嘴唇褪去了颜色,将他脸上原本女子般的柔美气息冲散得无影无踪,转而透出眉眼中的萧杀:“前日信上写得清楚,皇上受贵族长相邀驻留此地,是贵族长之客,非是人质。而今宾主尽欢,本官依例迎陛下回朝,尔等不以客礼相待反而阻我去路,是何道理?我听闻丧信弃义、愆德隳好,皆是小人之举,凡夫所不忍行,而况整领人物之主?”——这番话说的义正词严,愤懑满腔,再加众人不期他会突然发难,房中立时鸦雀无声。江仲逸话音才落,又从袖里抽出短剑握在手中,对左右侍卫怒目而视:“我一路行来,经过西北十酋地界,唯恐城中百姓误会,屡屡表明身份目的。今日全城皆知江仲逸受北嵎皇命来此,若不能迎回陛下,则五步之内,请以血溅御服,教十酋百姓都知晓族长背信私独,不能明道处分!他日两国若起兵戈,西北十酋师曲为老,民心不再,安能久矣?”
他生得白净斯文,方才一番痛斥却说得疾言厉色一针见血,好像寂静夜里倾盆倒下的瓢泼大雨,挟夹摧枯拉朽之势,擂鼓般地敲打上屋顶瓦砾,让人心惊胆战难以入眠。莫说是西北十酋诸人,便是北嵎皇帝也从未见过这般书生气概,面色讶然。侍卫们起先见到短剑,以为他要以命相搏,不料接踵而至的竟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怒骂,虽然咬文嚼字听不太懂,大致也明白是说今日以强凌弱的行径太过卑鄙无耻。他们本就是依令行事,此时见到楚王孙未作表示,又确实觉得江仲逸所言有理,都讪讪地放下手中武器,还有人向后退去。十酋族长虽然受制于人处境窘迫,毕竟还是一国之首,不能不要民心民望,乍听说江仲逸在城中暴露了行踪,兀自着急起来,频频望向楚王孙,目含恳求;东方鼎立呆了片刻,轻轻嘟囔了一句“人在我们手上,哪来那么嚣张……”,还没说完就被楚王孙用眼色制止。
直到这个时候,楚王孙才开始明白北辰胤派遣江仲逸的用心。北辰胤倘若亲身赴宴,固然更有把握救出皇帝,却要煞费苦心地应对楚王孙设下的重重机关,但若换成不知龙脉秘密的江仲逸,楚王孙反而没有必要大费周章地试探逼问。如方才这般事先在城内散播消息的小聪明、怒斥十酋的激荡慷慨、手持利器的以命相挟,放在北辰胤身上难免贻笑大方,却正合江仲逸的身份个性,既避免了双方正面对峙可能带来的惨重损伤,又能成功接走皇帝,比起硬碰硬的单刀赴会要划算许多。楚王孙思及此处,沉默半晌,终于示意埋伏着的官兵退下。江仲逸不再理睬他们,拱一拱手,护着皇帝出门上轿,在众人五味杂陈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直到北嵎君臣消失不见,这里房中诸人还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似的站立不动。东方鼎立回过神来大为不解,向楚王孙追问道:“大哥……你就那么放他们走了?姓江的小子寻死觅活,我们管他作甚?”
“自然不会就这样让他讨了便宜。”楚王孙摇头沉吟道:“北辰胤用心虽巧,只派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来耍嘴皮子,未免赌得太大。他对这名皇帝如此的不上心,倒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了。——江仲逸随身只有十人,西佛国境内必会有北嵎士兵等待接应。你这就带人随我一探究竟。倘若北辰胤亲来护驾,我们抓来的北辰元凰就是真的,那便趁他兵力不足,活捉他再做一次阶下囚。”
“如果他真是假的呢?”
“呵呵,那就让他们在西佛国土,如愿以偿地血溅五步。”楚王孙道,习惯性的摩擦戴着手套的双手:“不论是假皇帝还是江仲逸,放回北嵎都有利无害。”
凌晨时分由于楚王孙的一手安排,在西佛国境内等待江仲逸的小队禁卫军尚未找准敌人方位,就受到了猛烈攻击。楚王孙的武功怪异,掌气宏大漫天,过境之处草木人兽一律化为金封银塑。北嵎禁卫避无可避,只好豁命抵挡,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