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想要前日北嵎皇城剑祭夺魁的辟商剑。”龙宿放下酒杯,慢条斯理地说话,好像对他来说一切修辞技巧都已没有意义,不愿为了启承转接而浪费时间。他说话的口气并不像是寻求同盟,而更像是出于尊重才将自己的计划告诉北辰胤知晓:“此事汝需助我。”
“龙首要夺辟商剑,何须假他人之手。”北辰胤道:“剑祭魁首在名义上虽归北嵎朝廷所有,却并不收交国库保管,皇城剑祭结束之后,辟商已交回原主,龙首欲取易如反掌。”
“哎,吾做坏事,总要拉个同谋,否则于心不安啊。”龙宿笑起来,尖削的下颚掩在宫扇之后:“中原同北嵎虽无瓜葛,却也难保日后不会东窗事发,叫吾成为众矢之的啊。”
“龙首的同谋,选得倒是精当。”北辰胤应道,对龙宿的提议不置可否。辟商虽非重要物事,却终究算也算是北嵎朝廷钦定的国宝,被龙宿夺去本是不甚紧要,他却不想稀里胡涂地被沾了一身腥气。
“吾之同盟,自然要在皇城独当一面。”龙宿听出他话里的暗示,转过脸去看着檐外纷坠的剔透雨滴:“惠王安于本份,长孙族人谨小慎微,神武侯、铁大将军虽掌大权却一心愚忠——只有天锡王爷汝,是值得交易的对象。”
他说完在北辰胤接话反驳之前转回了视线,瞳眸里头明明是和煦阳光的颜色,却偏偏映照出最深沉浓重的黑暗:“日后有一天,汝会需要吾的帮助。”
北辰胤愣了一下,看到自己少年无羁的蓬勃野心凌云壮志映射在龙宿眼底,呼啸而出一览无余。他垂下眼睛没有说话,龙宿将他面前的酒杯满上。他一转动杯口,便能嗅到屠苏酒散发出来的刺鼻药香。他想龙宿愿意允诺如此慷慨的帮助,必然计划着更大更远的阴谋,索要辟商只是其中不可或缺的一环,皇城剑魁定会沾染上中原武林的腥风血雨。他此时若是答应了龙宿,往后只怕再难独善其身。这场冒险的赌局好比是用纤细发丝将利剑悬于头顶,在别人看来无异于自掘坟墓,对于意气正盛的少年人而言,却有着致命的吸引。——从很久之前他就开始知道,北嵎的天空遮不住他的眼睛,北嵎之外更有浩淼深远的万里沃土。
龙宿没有打断北辰胤的思考,耐心等待他饮完第二杯酒,才将自己面前的杯子满上。龙宿端起酒杯的时候,听见北辰胤问道:“辟商真得那么好?”
龙宿笑笑,像第一次一样右手执杯,左手托住杯底,一丝不苟地将玉杯举到齐眼高度,然后送到唇边饮至见底。待他手势轻巧地把酒杯放回原位,才出声答道:“辟商好不好,吾不知道。——即便辟商是块废铁,吾也有要它的理由。”
北嵎皇城的剑祭十年一次,声名远播,引来四方铸剑高手参加品评,便是在中原苦境也广有威望。龙宿一面里彬彬有礼地同北辰胤敬酒对答,一面里却毫不介意将皇城剑魁贬低到无以复加。北辰胤一生之中从未见过如此守礼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