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元凰读书虽然涉猎甚广,多半专注于兵法国论,诗词歌赋只为消遣所用,从来不是北嵎皇族教育所倚重之处。他喜欢姜夔作词,也只在以前同北辰胤偶然说过,不敢让长孙太后知晓,不想北辰胤居然还记在心上。他此时听北辰胤突然提及,回想起词中的句子,果然正是三皇叔如今心情的写照。“皇叔是说,‘梦中未比丹青见,暗里忽听山鸟啼’这两句么?”元凰轻轻念道,又忍不住转头去看锁住的暗门。
“不。”北辰胤回答他:“是一句‘人间别久不成悲’”。他招手让元凰走到身边:“你的年纪还小,以后就会慢慢明白。再是亲爱的人,离别时候纵是伤痛入骨,天长日久之后,终究会淡漠下来,即便心里仍是记挂想念,也总再及不上当初。”
若是平日,北辰胤决不会对元凰说这样剖白心思的话,只因今天元凰同他谈起眉姬,言语间甚是融洽贴心,一时之间让他觉得仿佛父子已然相认,再不用将心境遮掩。他这句话说得很是平静,元凰听着,却宛若是在耳边倏然轰鸣起沙场上的雷雷战鼓,眼前居然一幕幕闪现出他幼时的画面,六岁那年在皇城外看着北辰胤的背影远去却无能为力,八岁那年被父皇从病榻前冷冷推开却无法大声哭泣……他猛然觉得北辰胤方才的这一席话好像是诀别的言语,无端害怕得浑身冰冷。元凰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的声音发抖,他握紧拳头,大声道:“我不会这样的,我一定不会的!——喜欢的人,离开再久,也还是最亲爱的。我心里想他念他,越是见不着,想念只会越深,又怎么会淡漠下来呢。”
北辰胤见元凰神色突变,说得激动,眼中几乎泛出泪来,只以为他想到了死去的父皇,被勾起了伤心。毕竟的,在元凰心里,只得北辰禹这一个父亲,左右无可取代,而北辰禹又偏偏是死在自己手下。这件事情,也许元凰迟早总会知道——北辰胤这么想着,心也微微酸楚起来,抬起手去擦元凰润湿的眼角,不防备被元凰一下子将手紧紧抓住。元凰神色严肃地盯住他,牢牢握着他的手不肯放开,胸膛起伏着没有言语。
“没事了。”北辰胤伸出另一只手去拍拍他的头,“你上次不是说,隶书总也写不好看么,要不要我今日教你?”
元凰又愣了一会儿,这才慢慢松开了北辰胤的手。北辰胤抽回手去,往已经干涸的砚中加水。元凰自觉方才失态,伸手抢过墨石,低声道:“我给皇叔磨墨”。他低头看去,见到桌上暗紫砚台古朴雅致,正面雕着两只白鹤,对着下方一颗有睛有晕的石眼,磨墨时候寂寂无纤响;砚台侧面还暗雕着八仙图案,形神俱备。元凰手下忙碌,嘴里忍不住道:“三皇叔这里的砚台,都这么讲究。”
“若是太子喜欢,就拿去吧。”
“啊,不是。我又不工书法,拿去就糟塌了。”元凰赶紧解释,北辰胤此时在桌面摊好了字帖,站起身来,示意元凰坐到椅子上去。元凰自小的功课都有玉阶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