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夷则的筷子停在手上,半响未动,过了一会儿,才轻声问了句,“几时动身?”
清和看看他,帮他夹了些菜。“长安冷得太早了……”
夏夷则点点头,“那就早些准备。”
便继续若无其事地吃着饭,间或说起南方的风物。两个人都去过南方的海边,一起回忆那些温暖的日光,斑斓的花木,甜而多汁的水果,清浅不醉人的酒。
嘴里轻快地说着那些遥远的风景,就好像真是曾经携手看过,今后也能再一同游遍。
临行那天,清和站在路边,终于一驾马车滚滚而来,夏夷则掀开车帘跳下,喊了一声“师尊,弟子来迟了。”
清和转过身,忽然愣在原地。
年轻的身影,穿着的不是那身华丽郑重的龙袍,而是换上了曾经在太华山上,清和为他在祭祀庆典上准备的道袍。
那其实是道长才能穿的样式,因着祭祀大典的缘故,清和才能任性地打扮着他。夏夷则还记得清和叫人帮他裁剪样式时兴致盎然的神情,抚平衣摆上每一道褶皱时认真仔细的动作,以及看着他全然穿戴妥当时眼底跃动的光。
他那时就知道,被清和这样亲手装扮出的自己,一定是清和心中,最美好,最期待的样子。
他如今长了些年岁,又做了皇上,举手投足中愈发有了成熟的气度,比那时候更衬得起这样端肃的样式。
清和怔怔地看着他,夏夷则穿着他曾经最想看到的一身衣装,这样缓缓走来,便好像他并不是那重宫深殿里坐拥江山的帝王,也不再是曾经乖巧天真的少年,而真真切切,是他授尽此生的徒弟。
“师尊。”夏夷则走到他身前,发带被风烈烈地吹起,窄腰宽袖,清眉俊目,一如所有山长水阔处飘然成仙的道长。“我来送你。”
他没有自称朕,手里拿着一件厚厚的风裘,无声抖开,帮清和披在身上。
清和一直注视着这样的他,终于笑着叹了口气,“怎么穿成这样。”
“虽然是有些自欺欺人罢,”夏夷则也笑了,“只愿师尊远在天涯的时候,念的不是皇上,而是弟子。”
清和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太华山上的逸尘道长,那是他曾经有过的,最好的妄想。
冬
临近年节,长安城落了大雪,早起上书的路上,几个小世子搓着手,裹着厚厚的棉袍,仍旧觉得冷,冻得鼻子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