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他仍有很多话要同南宫斐然说,关于叶成楼的死因,关于好友一场的责任……于是他提议道,“黄鹤楼还开着罢,南宫兄同我再喝一场,顺便给师尊带一坛白云边。”
南宫斐然点头道是,陪他一起出了叶府。黄鹤楼下灯火兴荣,因着这两日武林人来人往,比平日热闹许多。酒香四散,丝竹绕梁,伴着江涛拍岸,本是繁华开阔之象,二人却无心欣赏,反而更衬出一腔故人凋零的痛憾。
夏夷则随意啜饮一杯,转头看着窗外奔腾的江水,不觉想起那一年,也是这般临窗而坐,窗外是江南的浩渺烟波。那时的日子还没有丝毫波澜,一日日里总是温柔和闲情,而清和,还会微笑着俯身把他揽在怀里,亲手教他如何剥开一只鲜美的秋蟹。
正是那一年的江楼之上,他一边吃着螃蟹,一边看南宫斐然同叶成楼打得风生水起。而此刻的江声又与那一日有何不同?从江南到江夏,千江映一月,故人已无双。
连夏夷则都难免触景伤怀,又何况南宫斐然。他喝得很急,又多,待到夏夷则去劝时,已经是微醺之态。
“我与成楼不打不相交,说起来,还得多谢逸尘兄……哈哈。”
夏夷则忍住叹息,问道,“叶兄一向可有什么仇家?”
“武林谁家没有几桩恩怨,不过各凭本事战个痛快。叶兄并非伤天害理奸恶之辈,倒不知谁会恨至千金买凶。”
夏夷则犹豫道,“若是……因为我呢?”
“眼下时局,已经到了这般地步么?”
夏夷则苦笑,“我如今年已十七,封王在即。”
南宫斐然停杯不语。兄弟阋墙并不是什么稀罕事,江湖里许多门派同官门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亦不是什么秘密,若有人果真以为叶家或南宫家是往三皇子身上下了注……那么千金断腕又何妨。
“是我连累了叶兄。”夏夷则脸色苍白。
南宫斐然摇头,“我和成楼与殿下结交皆发自真心,从未后悔。若要责怪,也是我二位做哥哥的顾虑不周,大意轻敌了。”
“轻敌的是我,这些年以逸尘之名行走江湖,明明屡遭暗算,却还心怀侥幸,未能和二位断绝交游,以至……”
“你若还当我二人是朋友,就别再多说!”南宫斐然喝得半醉,不耐烦听夏夷则这般啰嗦自责,“有架同打,有仇同报,谁还同你论斤称两不成!你仇家便是我仇家,分那么清楚作甚!”
几句话大声嚷出来,南宫斐然才觉得胸怀中畅快一些,“你家的事我不好多说,可我今日得说,就凭那二位的歹毒手段,殿下这一边,我南宫斐然站定了!”
夏夷则心中热流激荡,要开口言谢,又觉得如此肝胆侠义、挚友真情,一字也嫌多。
便只是对酌痛饮。南宫斐然很快就醉了,窗外江涛不息,他于醉里忆起叶成楼,微微笑起来,脚尖一点,飞了出去。
“那是……成楼!叶成楼,前面岛上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