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夷则刚把头扭过头,只觉头顶一热,是清和又拍了拍他的脑袋。
“可若是你父皇不让你回去,想来夷则委屈得更多。”
夏夷则想了一下,无从反驳。便是江湖再高远,他依旧是这庙堂之上三皇子,他也从未怀疑自己终有一天要回去。纵然那是他不喜欢的地方,也是无法逃避的命运,况且正是意气风发左右逢源的少年,他也从来没想过什么逃避。年节宫宴,百官同贺,他终究是要占据一席,如何甘心远在深山。
清和明白,他也明白,那关于两个人平静守岁的设想,说到底也只是设想,谁也没有当真。
可夏夷则还是要强调一遍,满心真挚要让清和明白。“徒弟心里,还是想同师尊一起过年的。”
清和点头。“那就一起过年。”
“嗯?”
“为师这次陪你回宫。”清和看着夏夷则惊喜的样子便也跟着微笑起来,便不再计较圣元帝大过年的把自己叫到宫里。
夏夷则回过神来,因为太开心一下子抱住了清和的腰,“太好了,师尊。”
清和笑着叹了口气,默默推开他搂紧的手臂,想,夷则,有时候还像小孩子一样啊。
宫里的事情说多也多,千头万绪,哪一件都比太华山来了个道士重要;说少也少,不出一天便传遍大小宫院——三皇子他师父,奉召进宫了。
清和倒是轻车熟路,只管与夏夷则同行。他同天子早年相识,宫里一时揣不透他是如何地位,只知道这位方外之人,虽然一官半职也无,却是可以同天子挑灯长谈的故人。便是宫门禁地,他要来要走,也随他高兴。
做夏夷则师父之前,清和彻底置身党争之外,谁也懒得在意。又因着他姿容出色,无言也自带三分笑意,每次入宫,必惹得一众妃子掩面遮扇多看几眼,倒也颇得人缘。然而自从他收了三皇子为徒弟,早已时殊世异,当年入得了美人青眼,如今却多半已是眼中之钉了。
圣元帝倒是未想太多,知道他们师徒感情深厚,随手一挥便嘱咐了儿子,“这几日你师尊便同你住,也省得许多麻烦。”
谁料当晚便有看不过的妃嫔在枕边抱怨,那道士又算什么东西,就算是出家人也毕竟是男子,怎好在后宫这般来去自如。
圣元帝一愣过后,突然大笑。他想你们懂什么,以那个人的能耐,只要他想,便是朕不做出这般大度姿态,他就不能来去自如么?
于是多少还是记得了清和的本事,并着些并未老去的前事。几日过后,到了祈福的时候,圣元帝眼看着如今这盛装作法神色肃穆的诀微长老,忆起当日那策马风流的贵胄子弟,又或者指剑问天的凌厉少年——无论哪张面孔,同如今重叠起来看,都叫人不免恍惚。
即使是故人一场,圣元帝有时候也不懂清和在想什么。
法事作罢,清和给各宫上下送了些平安符祈福袋。太华道法精妙天下皆知,这年节里谁也都图一个吉利,便是有不待见三皇子的,也都高高兴兴收下了。圣元又怎敢怠慢了他,待到晚上大设宫宴,特地搬出了多年珍藏的佳酿,赐座厚赏。
说不出这当皇帝的是有心还是无意,总之是把三儿子稳稳推到了风口,徒惹多少瞩目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