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言闻声却并未睁眼,只是咬唇摇着头---燃犀,你怎么来了?你怎么可以来!饶是镇定干练如贺镜东也不禁为眼前景象不解。先是今上突临平州,进府就熟门熟路地直奔后院来了。再者方才今上竟喊着父亲的表字,神色大恸,父亲什么时候跟今上有这深的私交?最令他吃惊的是一向温文讲礼的父亲竟对一国之君不理不睬!
贺镜东刚想开口解释,贺言闭着眼开口了,话还没说便是一阵急喘。好容易平复下来,贺言恹恹道:“俊卿,请今上去珈南苑小憩,莫让为父的病气冲撞了龙体。”
向皇帝下逐客令,贺镜东的俊颜几番纠结,迟迟不敢开口。倒是景弘一叹:“俊卿,写信到宫里和贺府了么?”
贺镜东恭声道:“信发出去了,念卿大概会随帝卿的楼船一道来。”
“如此甚好;文清侯现下这种情况,平州这边的接驾典礼便免了罢。再者帝卿和念卿也劳累不得。”
“俊卿遵旨。”
景弘临出门时看了贺言一眼,那人睁了眼倒是直直盯着床顶发呆。景弘心里又酸又疼,他和审言竟到了“相顾无言”的境地!
贺言的身体是从小就亏损起的,从前一直用好药养着又从不劳动心神,倒是小病小痛地闹着,出不了大问题。只是当年孕子生产对他虚损的身体是次重创,之后病体便越发山河日下了。特别是这几年,每到冬天阖府上下就紧张得像打仗一般,生怕贺言熬不过去。好在再难再险,贺言还是挣了几个“冬去春来”。
去年贺镜南成亲,婚后日子过得不错,贺言心里高兴,一整个冬天竟没怎么发喘症。后来程敛之一家又陪着过了个开心年,贺言的状态便更加稳定了。一家人高兴得不得了,说道主上的病似是有了转机。没曾想一场倒春寒让贺言致命的旧症排山倒海般袭来,请了名医无数,都说已经药石罔治了。
贺言倒是看破了生死般地不在意,只是吊着口气等贺镜西兄弟俩回来。
景弘到后几日贺言每天都是时睡时醒,醒的时候对景弘避而不见,只有睡着了景弘才能坐在病榻旁一遍遍看着形容枯槁的昔日爱人。
看得多了,景弘竟觉得贺言愈发陌生。从前一直认为贺言是最最柔软的,其实到他坚持要生下那两个孩子时才发现他内在执拗得很,也坚强得多。为着一份信念,可以置生死安危与不顾。为了成全爱人的权谋算计,被夺了亲子也忍得。为着家族尊严,忍痛舍弃情爱。为了族人性命,舍了父子亲情。其实一直知道,贺镜西多少有些怨贺言。可贺镜西没错,贺言也没错,错的都是自己!自己如今发觉,却已然晚得无法挽回!
想到贺镜西,景弘心乱如麻。自己没说一声就一路跑来平州,到时候三人见面该是怎样一番乱局!那日贺镜西用心如死灰形容也不为过,他还怀着孩子,自己竟让他痛楚烦闷。说他对贺镜西宠冠明宫,景弘苦笑,其实他伤他最深才是。
贺镜西偷服避子汤自己不是不知道,可以说还是带了几分默许的。贺镜西太懂事,如果像对待其他妃子那般也给他送避子汤,两个人都不好看。所以他自己喝,生下的男孩不能留在身边,生儿不能养,不如不生!不知道他为何停的药,许是东宫大了对新生的皇子不再顾忌,许是尤琬风头太劲。可看他得知有孕后发自内心的欣喜,又不像那般。想到也许贺镜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