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嗡嗡震动了——大概是比赛结束的遥来兴师问罪了吧——可以用明明有来观战、却被遥的美丽泳姿迷惑了大脑、从而忘记通知本人这种理由解释吗。
遥是这样写的:“你在哪里?对面的看台上?”
真琴倒吸一口气,瞪大双眼把短短的文字反复读了三遍,又张望了周围:是有什么熟人看到我,又告诉遥了吗?他慌慌张张地打字,手指都快痉挛了。
遥让真琴来更衣室门口。真琴顾不上质疑其他,匆忙回复了句“好”便拎着包飞奔着离开了看台、飞向男友的身边。
遥拎着包斜倚在更衣室入口侧的墙壁上,头发还湿漉漉地挂在耳边,显得很温顺,与在水中时那一往无前的模样判若两人。真琴一瞬间恍惚了,遥就像镜中花一般,细细探究下去,会发现不仅仅镜中呈现的是纯粹的虚象,就连现实中的那一侧也会破碎。但他很快从这种无妄的幻想中挣脱了,转而为遥也急急忙忙跑来见自己、连头发都顾不上擦这点琐事感到快乐了。
真琴尚未来得及呼唤遥的名字,后者便像是感应到他的到来般、毫无试探地抬起头来:“来了也不说一声。”语调很平淡,真琴观察遥的表情,觉得之于是否出柜的问题、恋人的确是消气了,并且尚未坠入新一轮的埋怨及分歧中,又见四下无人,大堂空旷得可以表演舞台剧,便两步上前把遥一把捞住抱在怀里:
“遥太帅气了,不知不觉就忘记了……恭喜优胜啊。”
真琴感到他手臂间的遥胸脯起伏不定,没有喘顺气的脊背抖动着,提醒着真琴,遥前一刻还英勇地在水池里、在领奖台上,下一刻却在他怀里的事实,顿时,莫名的快乐泡泡源源不断地从他的胃部冒出,充斥了大脑。
遥从真琴的禁锢中抽出手臂来,抚摸那毛茸茸的后脑:“笨蛋,坐那么远还叫那么大声,嗓子哑了。”
——曾经,遥在水中时,耳边回荡的只有水声:水上下翻飞的声音,水撞击身体的声音,水像血液一般轰鸣着逆流而过的声音;在他试着去接纳大学中的队友们后,便有整齐的、响亮的口号声传来了,同时,真琴的声音也乱七八糟地灌入耳中了。遥本以为是执念过甚,产生了幻觉,试探着发了讯息给真琴,才发现这一天远比他想像得美妙。
真琴则有些脸热,松开了遥,抚摸鼻尖。被赛场内灼热的氛围影响,他全情投入,无暇自顾,直到完全剥离,和遥说话时才发现,喉咙有些涩涩的、发不出全音来。真琴莫名尴尬起来,在和遥交往前,如果他办出这种傻事,大概只会打着哈哈蒙混过关,然而,他本已因为工作上的烦恼暴露出了不器用的一面,现下更想要变得稳重起来,以换取遥全部的爱——尽管如此,真琴没有料到,遥早就看穿了他行为言语上的变化,并且坦然接受了自己正在和这样笨拙的人一同沐浴爱河的事实。
遥从包中抽出之前要来的应援服,递给真琴:“……虽然还有两个多小时就要结束了,你还是穿上吧。”
真琴欢天喜地地接过T恤,上扬的八字眉却又迅速地耷拉下来了:“遥,真的没关系吗?毕竟我也不是W大的,而且……”
真琴全然忘记了他曾经隔三岔五且堂而皇之地跑来看遥训练的过往,但两所大学运动社团间的宿敌状态终究不是他担忧的根源。两人由竹马成为恋人,不仅仅带来了全新的爱与情欲,也带来了无形的枷锁:那无处隐藏的爱会经由二人的哪怕一个对视、一个笑容暴露,并昭告天下,因此,也自然而然地带来了苦恼与烦忧——兜兜转转,仍旧绕回是否要做真正的自己的问题。对于此问题,真琴已经陷入了应激状态。
“好了,快走,我说没关系就是没关系,不然比赛要结束了。”遥果断地为他做了决定,抓住真琴的手腕,大步迈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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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也有正式比赛是25m的池,中间会有一次触壁转身,不过这里就想写一下50m池的50自。
第十九章
最后一项的4*100m自由接力表彰式结束后,已经将近七点了,大学生们饥肠辘辘,潦草收拾了座位——反正次日一早也要回来的,W大这边,众人领了盒饭,便解散了。
饭后,二人绕出场馆,沿着窄街散步,向车站的方向走去。秋天终究是不知不觉地到了,夜风吹来,卷起漩涡,但比起身体,遥从心里首先感受到了一丝凉意。这样匆匆地见面,又匆匆地离别——交往前,共度的每周末结束的夜晚,他和真琴也是这样告别——但他从未感到如此怅然若失,因此不觉放慢了脚步。真琴却很快察觉到了,几步间便顺利调整了步伐,再次与遥并肩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