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狮很难去形容那之后的心情。像是切开西瓜被分到最中间的红心瓤,喝奶茶舔到了第一口奶盖,又像是打DOTA拿到敌方的一血,考试瞎蒙结果选择题全对。总之步履都下意识轻盈,好似踩在云朵上的走出了高铁站。
一路上两人都没再说什么。安迷修应该是觉得困了,从下车之后他就在不停地打哈欠,拖着自己的小行李箱耸拉着脑袋走路。而跟在后面的雷狮则是太兴奋了,脑内的多巴胺不受控制地分泌。他想笑,又怕太过张扬,只好不自觉地抿住嘴,盯着前面人摇摇晃晃的身影,视线里满是得意。
他现在没有喜欢的人了。雷狮轻快地想着。他此时快活地只想找个酒吧豪饮几杯,最好再拉着安迷修一起,大家一起沉浸于酒精带来的喜悦中。
但接受一个男人还是个问题,并且还是我。雷狮想道,他罕见地没那么笃定,毕竟他和安迷修的关系之前还挺糟糕的。但他自信资本过人,只需要稍加耐心,猎物总会有落进陷阱里的时候。他必须得到他。这是雷狮最确信的一点。
两个人招了辆出租。刚开没多久,安迷修的脑袋就已经如同小鸡啄米般开始一点一点的了。雷狮拿余光瞄着,眼见这人脑袋快磕车窗上时连忙一伸手,柔软的发丝流窜在指缝间,激得他手指一颤,顺势就将安迷修的头搁到了自己的肩膀上。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半分没有惊扰到某个睡得正迷糊的家伙,反倒是因为有了稳定的地方靠着,安迷修还颇为舒服地咕哝了一声,下意识地拿脸蹭了蹭雷狮的肩膀。
这不蹭不要紧,一蹭雷狮喉头登时发紧,不动声色地收拢起两腿。
前头司机摇头晃脑地听着车载音响里的老年金曲,一声声熟悉的老情歌流淌在车厢内,车窗外不断闪烁的路灯与逐渐显现的风景倒映在雷狮的虹膜上,他的右肩是令人愉悦的轻盈,左肩则是盈满爱意的沉甸。他好几次伸出手去扶正安迷修行将掉下去的脑袋,他不怕这人惊醒,反倒是一股冲动,让他迫不及待地想让安迷修在睡意朦胧中瞧见自己眼底无法遮掩的欲望。
但安迷修还是不给面子地睡了一路,雷狮长叹口气,头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急得现在就想告白。
该死的细水流长,该死的长久经营。
一直到出租车缓缓开进两人家所在的小巷,那股子冲动也如潮水般退去,只余下无法开口的犹豫。
雷狮无精打采地把安迷修推醒,意料之中瞧见这家伙看见两人姿势后瞬间涨红的脸颊。他从来没发现安迷修居然这么容易脸红,明明有时脸皮厚得子弹都打不穿,可有时却仿佛一张糯米纸,轻轻一戳就会露出内里粉嫩的夹心来。
“不,不好意思……我太困了。”安迷修同手同脚地爬下车,等到雷狮付过钱后,才发现这人居然还拎着行李箱无措地站在那,活像个做了错事等着挨罚的小孩。
“没事,反正大家都是院草,互相靠着也不吃亏。”雷狮有点想笑,等到出租车离去,他也没舍得移开步子。
可这样的安迷修总是太稀有了,像是什么有时间限制的限定款,总是出现了一小会,随后又很快消失。
就像现在,雷狮看着面上红晕逐渐消下去的安迷修。他像是再度找回原本的自信与脾性,连站立的姿势都变得更加挺拔。安迷修朝他柔和地笑笑,一双眼眸再度回复到起先的沉静。大部分时候雷狮是喜欢这样的沉静,可放到现在,他却更偏爱先前一潭池水被搅乱的慌张。像是打破最外在的那层保护膜,触碰到蜷缩在真实世界的小小的那个他。
“暑假有什么安排?”雷狮手撑着行李箱的长把手,也不怕站在巷子里喂蚊子,就直接这么聊起天来。他深知安迷修的性格,总是那么礼貌,那么进退得当。所以他笃定自己不先离去,安迷修也会继续在这陪着他的。
“准备保研的事情吧,大四开学就得进行笔试了。”安迷修盯了会脚尖,随后视线又挪回雷狮脸上。他心里有点焦躁,急这家伙怎么还不赶紧掉头回自己家里去,非要拉着他在这一道喂蚊子。七月开头的夏夜已经有些燠热,连穿巷而过的风都带着热意,耳边有蚊子嗡鸣,安迷修一会跺脚一会甩胳膊,同一直佁然不动的雷狮比起来当真像个多动症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