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我的人很用力,手臂明明没有很健壮,却仿佛要用尽所有能量来保护我。一股温暖的气流在非常短的时间里将我整个包裹。我实在太贪恋那股温暖了,很快就在温暖中睡着。
之后,我就又回到姑姑家。
拜宴昱所赐,这部分我记得格外清楚。
她的小床总在我身边,婴儿的奶味儿无时无刻不环绕着我。她还很爱哭,声音洪亮得不可思议,仔细听,甚至还带有节奏跟旋律——由此可见,她的唱歌天赋那时候就初见端倪了,难怪她现在非要去做明星。
当然,这是后话了。
我这样一个人陪了宴昱很久,有一天,宴宗羡也来陪宴昱。又是宴宗羡。他总是出现在我人生的重要时间点上,从不缺席。
他那天和爷爷来的,大人们聊大人们的事情,他一个小孩,就只能跟我这个更小的小孩和婴儿宴昱呆在一起。但他耐不住性子,没呆一会儿就烦了。
“雀儿,我们去听听他们在聊什么吧!”他瞪着圆圆的眼睛。奇怪,那时候他的眼睛是圆的,后来却长成了勾人的凤眼。
“可是我要看着妹妹。”
“没关系的,就一会儿!”
“我要看着妹妹。”
“走一会儿又不会怎么样!”
“看着妹妹。”
“……你跟不跟我走?”
“妹妹。”
“走不走?”
“……小叔。”
他笑了,立刻拉起我的手。
我记得他带着我从二楼的另一个楼梯下去,然后绕到厨房,从厨房出去走到花园。“嘘,不许出声。”他几乎是把我包在他的羽绒服里,揣着我贴在房子靠花园的窗口下,偷听里面大人的谈话。
关于我秘密的那一句,就这样从我姑姑嘴里说出来,落入我耳朵里。
“就算不是大哥的孩子,我们也养了这么久,怎么能……”
后面的我没有听清楚,因为宴宗羡捂住了我的耳朵。我被他兜在衣服里,他居然能够准确地捂住我的耳朵,真不失为一项厉害的技能。
“嘘——”过了一会儿,他放开手,低头对我示意不要出声。我本来也没有出声的打算,我只是看着他,奇怪他刚刚还兴致勃勃,怎么一下子就黑了脸。
他的表情很愣,搂着我在冷风里发呆。然后他说,我们回去看妹妹吧。就又拉着我的手,原路返回宴昱的育婴室。
春天开始,我也住到了爷爷家。
退了休的爷爷,带着自己十岁的小儿子、五岁的小孙子,外加一个beta佣人阿姨,一个没有性别的人工智能系统,一起生活在宴家最老的那栋房子里。
房子有一百多岁了,处于深城最美丽最温柔的住宅区,前有花园后有人工湖,后院的木质走廊直接通到湖里去。
它是爷爷娶奶奶的时候,从太爷爷那里分得的。虽然陈旧,面积也不算大,如今连后院人工湖都不如十几年前清澈纯粹了,但仍然是最适合安置经营一个温馨小家的地方。
我和宴宗羡,外加一年多之后学会走路的宴昱,就在那房子里度过童年和少年。一直到宴宗羡离开家去上大学,我们三个才分别多于厮混。
现在我们要回去的,也是那个地方。
[1]这首歌是LanaDelRey的《YoungAndBeautiful》。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每年的大年三十,我们家在深城的家庭成员都会聚在爷爷家吃年夜饭。我出门去接宴宗羡之前,姑姑和姑婶[1]正好到。今天她们来得比以往早,大概是因为她们的女儿宴昱不在。
宴昱两年前被星探花言巧语骗去做娱乐公司练习生了,此时此刻正在参加一档选秀节目,据说今晚就有一场公演直播。还是“很重要很重要”的公演,她提前了半个月叫我们务必屯票,今晚全部投给她。
我虽然不太懂这些,但我是她的好哥哥,所以已经老老实实在她那档节目主办方的网络平台上屯了我所能得到的最多的票,准备在吃年夜饭时都投给她。
其实我也有点伤感,往年的年夜饭,缺了谁都不会缺她。家里最爱缺席的人,是宴宗羡。
从上大学开始到现在,他只参加过两次年夜饭,比满世界跑的我爸还不着家。所以听说我去接的是他,姑姑和姑婶都很高兴,仿佛把他的归来当作是宴昱不在的补偿,千叮咛万嘱咐我一定要把人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