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便说:“可别乱说,天地良心,除了你我还敢破别的什么……”他戛然而止,偏过头对林戚温和地笑了笑,像温良的野兽。
林戚也笑,属于皮笑肉不笑,说道:“天可怜见,第一天你就想被记分吗?扣了十分以上游戏就结束好么。”
七天之后对“冒充情侣”的规则就是互相给对方记分,累积超过各自规定的固定值,两人就只能永远止步于暧昧期,这一次,林戚定的应当就是十分。
“好,我认错。”贺兰在林戚面前非常之没有原则,认错认得相当迅速。他拿洗净的碗盛面,又加些酱料进去,搅拌好,撒上葱花,一碗简单的家常面就完成了。他侧脸,轻笑道:“用面赔罪的话,算不算得上诚心诚意?”
林戚已经自觉洗好筷子,漫不经心地说:“用你未来一辈子做的面赔罪就算。”
“也太随便了吧。”贺兰这么说着,但还是无可抑制地把握拳的手放在唇边以掩饰扩大的笑容,又低声道,“谁说玩笑里的一辈子就不是一辈子呢,就是你粗话里的一生我也是要的。”
林戚若无其事地吃着面,耳尖微红,可能是被刚捞上来的面给烫的。
越清说给林戚放假,林戚也没真当一回事。毕竟虽然他不在乎全勤奖,上班时间本来就全看自己,但只想了个大概的设计稿还放在公司,所以今天还是得去勤勤恳恳地上班工作。
不过还有一件事可以顺便办完。林戚去书房把表盒找出来,上回王敞叫他帮忙捐赠这枚戒指,林戚一直没有抽出时间再去基金会,这事就搁置到现在。
贺兰坚持要送他,林戚索性随他,报了地点,贺兰问:“去那做什么?”
“献爱心。”林戚揉着太阳穴道,靠着椅背也觉得浑身不舒服,随口说:“上次在盛雅遇见,我当时就是去拿这个的。不得不说,你的母校真是人才辈出,把十几万的戒指埋雕塑下,哪来的奇思妙想。”
贺兰道:“可能是暴发户无聊埋着玩玩,盛雅别的不多,土豪特别多。”
正说着,前头的人行道上忽然横空冲出来一个人,但红灯还亮着。贺兰立即踩刹车,前座上的两人因强大的惯性不由自主地猛然往前撞去,车上的东西也稀里哗啦地砸下来,好在汽车在尖锐的磨地声中停住了。
那个人已经冲过去,贺兰抚着心口缓缓加速,林戚蹙眉道:“这人他妈红绿色盲?那应该带条狗牵着出来啊。”
这路段的限速很低,所以开得不快,不至于出什么事故。贺兰明煦反倒劝慰他:“也许他有什么急事呢,别想了,下回我慢慢开。”
“下回请您开自行车成吗?开什么能慢慢开?!”林戚烦死了,东西掉了一地,他低头去捡,一直捡到汽车到达目的地,还在那摸摸索索。
“找什么?”汽车熄火,贺兰便帮他一起找,很快就在自己这侧的角落里看到一枚闪亮的戒指,他捻出来,刚想交给林戚,忽然又犹豫了。
“在你这?拿来。”林戚起身,从贺兰指尖拿取丢失的东西,抽了两下戒指却纹丝不动,他十分迷惑地眯起眼睛,“你又干什么?不至于看到这个就走不动路吧?您的身家能买多少枚戒指?要就自己滚去批发,松手!”
“……”贺兰不仅没有松手,还把手背过去,戒指卡在他掌心,他深深地看着林戚,眉宇间似乎也有一丝不解,轻声问道:“你、你看到这个,没有什么别的感想吗?”
“什么感想?”林戚忙着去捐献,完全不想跟他耗时间,懒得管他触动了什么年少的回忆,习惯性地刁钻道:“难道我看到戒指就想当场跟你求婚吗?省省吧。”
贺兰便静默无声地盯着林戚看了半天,看到林戚都不自在,他才郑重其事地说:“你十九岁生日,我送了一枚一模一样的戒指给你。”
林戚犹自疑惑不解,贺兰把戒指举到他面前,继续道:“xx款Love系列,内侧我要求刻了我们的姓名缩写。”他变换角度,那枚戒指的内侧便呈现在林戚视野里,除了戒指本身的字母标志,一排英文字符被刻在稍右侧――“HL&LQ”。
时间的骗局和穿透九年的真相被揭开面具,林戚猝不及防地看到了所有。可他觉得奇怪,甚至觉得玄幻,盯着那排英文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贺兰的声音如隔云端,飘忽而近在咫尺,他喃喃自语道:“你怎么会不知道。”
林戚心口五味杂陈,不知道什么情绪占上风,只觉得嘴里异常晦涩,便道:“我十九岁的生日……我们已经分手了。”
是啊,分手了。
所以他把从小到大辛辛苦苦点点滴滴存的零用全都用尽,要求一个复合,求一个圆满。贺兰的家训之一便是勤俭节约,他时时刻刻恪守成规,一度以为自己一辈子都没有挥霍的机会,却为了林戚几乎一掷千金。
车内气氛沉闷,两人都像溺在深海里,无法呼吸。良久,贺兰打破这片沉默,手指垂落下来,在林戚脸颊边安慰似的抚过,他说道:“它原本属于你。”
林戚觉得心头压着千斤重物,根本不能释怀,以至于说话都禁不住断断续续,他梗着喉咙,想说什么,但发现说什么都不合适。
“这么些年,我捐的也足够够抵这一枚戒指了。”贺兰接着说,可能是怕林戚真的不管不顾地把戒指捐掉,他不惜连这件事也要说出来。他声音间竟缠着些若有若无的悲伤,道:“别不要它,好吗。”
林戚的基金会也接受来自社会各界的捐款,其中有个匿名者每年都会捐赠一笔数量不小的款项,他们一直不知道是谁,还猜测过,但最终不了了之。他唯独没有想过会是贺兰明煦。
这个人怎么总是这样。林戚觉得自己迟早要被贺兰弄疯,他鼻尖发酸,无处安放的情绪在心头横冲直撞,又习惯性把发怒当作掩盖难过的方式,于是抓他衣襟骂道:“你送东西不会当面送吗?我又不是死了!你怎么送的?托哪个王八蛋送的?!”
作者有话说:
啊这一段……
第15章
盛雅中学教导主任办公室,王敞刚和一个考试失利的学生谈完话,门口又响起声音,贺兰雅站在那儿捏着衣角,鬼鬼祟祟地摸进来。
自从这学生知道她和王主任有些渺茫的沾亲带故之后,完全把王敞当作自家人,时不时便来托他办点事。王敞不答应,她就一哭二闹三上吊,一两回还骗得到人,哭多了王敞就知道这小姑娘全是虚的。
不过贺兰雅生性率真,是真的把王敞当作可亲的长辈,路上偶尔见到也会开开心心地问好,王主任也就无可无不可,权当自己多了个妹妹。
“怎么了?”王敞问,手机上恰好收到一条消息,来自林戚,他拿起来点开,看完之后,眉心微微惊讶地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