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高翔道:“江凤卿确实是从正门出去的?”
陆峻道:“当然,可惜那两个看门的都去看戏了,怕受责罚,一口咬定什么人也没看见。”
雁高翔道:“至始至终,台上的秋胡妻都是四夫人?”
陆峻道:“不错,我一个尚书公子学戏都能学得如此精湛,何况一个女人,女人本来天生就会演戏,何况又用了苦心学。”
雁高翔道:“确实是不错的计划。为什么在四夕的茶里放药?”
陆峻道:“那是个闲不住的丫头,不是缠着四夫人,就是缠着凤卿,她如果不睡着,会坏事。”
雁高翔道:“不是四夕说起,这一杯茶我就喝了。”
陆峻道:“我知道这杯茶对你没用,只是想不到你居然跑在这里来睡觉。看到你在台下坐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件事一定瞒不过你,但箭已在弦上,不得不发,只是没想到败露得那么快。”
雁高翔道:“我也没想到会看到陆兄,但那时我确实看到台上的秋胡妻是一个女人,男人扮女人再象,总还是有破绽的,所以去找陆兄的时候,就想顺便再看个真切。”
陆峻叹了口气道:“雁兄是风尘中走过的人,是男是女当然分得清。”
雁高翔脸一红,居然有些不自在,知道即使是在黑暗中,却是瞒不过陆峻的,道:“四夫人调的香确实是一流,即使画了油彩,也是掩盖不了,而江凤卿用的是倾城香,四夕说是四夫人特地调的,独一无二,江凤卿自己也清楚,是以特地用了别的香来遮盖倾城香的味道。只是江凤卿来不及洗澡,所以即使换了衣服,又用许多倾城香来掩饰,还是有余味。进到书房的时候,门窗都未开,原先留下的香味还未散,我一进去,就觉得有些熟悉。一时想不起来哪里闻过,江凤卿惧怕死人不敢进来,站在门口张望,风一吹,我想闻不到也不行。”
陆峻淡淡道:“果然是安家的人,鼻子一样的灵。”
雁高翔道:“飞鸦儿特地去查了查,将疑点归结在园里的人身上,但我是不敢确定的,正好江凤卿找我聊天,我便来了。”
陆峻叹了口气,道:“果然是自投罗网,我叫江凤卿不要胡闹,他偏偏要去招惹你。”
雁高翔道:“他从大夫人那里出来,神色不对,看到我便动了杀念,所以他找我聊天,我怎么敢大意。”
陆峻叹口气道:“你知道他为什么动了杀念?”雁高翔摇摇头。
陆峻道:“凤卿本来出身在富贵之家,很小的时候,被一个喜欢漂亮男童的伶人班主看中,趁去他家演戏的机会,偷了出来。凤卿在他手里受尽凌虐,逃又逃不了,被抓回来反而吃尽苦头。慢慢年岁大了,那伶人又有了新的玩具,便不再看重他。凤卿记不得自己的家,但仍然存了回家的念头。便忍辱负重,苦心学戏,游身于豪门贵胄,打听十八年前,有没有丢失男童的人家。廉小将军假意要帮他,实则是玩弄他,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雁高翔默然无语,感到一阵阵寒意袭来。
陆峻道:“三年来,我们四处游走,到处打听有没有丢失孩童的富贵人家,然后借演戏的机会,去寻证。只是一次次的希望,一次次的失望。再加上以前的苦,凤卿常常做恶梦,心了有病,情绪渐渐失控,肆意妄为,有发狂的倾向。这次,本来以为有希望了,偏偏四老爷锁紧了口不松,又那般侮辱,凤卿忍不住,便起了杀心。他从四夫人的话里无意得知,丢失孩子的是大夫人,急忙去求证,不想大夫人告诉他,丢失的孩子已经回来了,就是你。凤卿万念俱灰,出来的时候又看到你如此悠闲自在,心里一时不痛快,便------唉,这也怪不得他。”
雁高翔想不到此事内中还有如此的曲折,想起白日里所见的江凤卿,那清丽淡雅如沐雨青竹的人儿,居然经受种种磨折,不禁深深叹了口气,道:“凤卿有陆兄如此对他,也算是苦尽甘来。”
陆峻哂然道:“我遇到凤卿,焉知不是我的福?”
夜色中,阵阵凉风吹动,寒意越发深了。雁高翔陷入迷茫,不知道这样的事还好,既然知道了,怎么做才好?
忽然听一个声音喝道:“雁公子,不要被他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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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高翔被这声大喝一惊,陆峻雷厉的掌风随之袭来,匆忙中不及躲闪,提起内力单掌迎去,两人手掌轰然相击,雁高翔倒退几步,胸口气血翻涌,一口血险些吐出来。那边陆峻硬撑着一步未退,却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此时院中众班差役举着火把,亮如白昼,飞鸦儿将手中提着的一个人咚的扔在地上,翠衣白衫,发微乱,却掩不住万千风流,正是江凤卿。
陆峻立即伏身抱起他,颤声道:“凤卿,要紧么,你痛么?”
江凤卿淡淡一笑,道:“我没事,你呢?”
陆峻道:“雁高翔并没有尽全力,我不要紧。”
飞鸦儿道:“陆峻一直在这里跟雁公子废话,就是想江凤卿有时间杀了四夕。可惜,雁公子一早跟我说好了,用四夕做饵,自然不能让你得手。”
江凤卿道:“怪不得雁公子聊天的时候,跟我说那些话,我明明看到四夕回了房间,没想到居然是飞捕头假扮的,飞捕头好功夫,我最擅长扮女人,没想你比我还厉害,高壮的一个大男人扮小姑娘,连我这高手都走眼了。”
飞鸦儿道:“那也没什么,我是会缩骨功的,七八岁的小孩子也能扮。只是没想到你的功夫那么差,出手一时重了些,请见谅。”
江凤卿唇边一丝血流出,脸色如纸,道:“我一个伶人,吃饭本事并不在武功上,谁又会真心教我了。”
陆峻轻轻抹去他唇边的血,道:“你难受就不要多说话了,他打伤你,我杀了他给你报仇。”
江凤卿紧紧握住了他的手,道:“算了,自作孽不可活,怨不得别人。”
陆峻觉到手中冰凉,心中一痛,道:“说这些没出息的话做什么,一切有我在,你不用担心。我们离开这儿,等你好了,我会教你天下第一的武功,到时候,我们再来打败他。”
江凤卿唇边流出更多的血来,苦笑道:“阿峻,我累了,这么多年了,我已经没有力气再走下去,我们歇歇吧。”
飞鸦儿见情形不对,皱眉道:“江凤卿,你搞什么鬼,我只是打了你一掌,用不着吐出这么多血吧?”
雁高翔伏下身握住江凤卿的脉门,蹙眉道:“中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