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寂寂,却有绵柔的呼吸声,应是碧烟睡在不远处。不知又是过了多久,好不容易缓过这一阵子,令他讶异的是,眼睛竟能看见一线微光。李莲花喘了半日气,才寻出一点知觉,指尖微微弹动,攀上这池子的石壁。水波顺着他的动作荡开去,捎起一阵泠泠水声。
“李莲花?”碧烟显然是被惊醒了,李莲花听着声音倒是想应,只是喉咙令他说不成一个字。李莲花的衣裳吸饱了水,力气一时又弱,头发也乱,湿淋淋贴着肩膀,落魄模样十足,挪了半步就走不动了,只得靠着池边休息。好在碧烟懂他意思,连忙伸手将他扶出这冷水池子来,又将他衣袖衣摆拧了干。
碧烟身上有伤,不好运功替他干衣,只好将他外衫架在外头,又去寻了几件竹屋里剩下的衣裳来。好不容易折腾完,又换了身衣裳,李莲花终于如愿躺上了床,一沾上枕头便做他的大梦去了。
这一觉李莲花睡得百般糊涂,也不知是梦是思,总有一袭青色掺在里头缱绻不肯散。再醒过来时已是第二日清早,身上竟是感觉好了大半,虽仍感喉间与胸口滞涩,呼吸吐纳却已勉强顺畅,只是视物仍是艰难。
碧烟正好来送粥,手仍有些抖。李莲花往她手里写了几个字,无声朝她道谢,又将自己疑问写了。碧烟盯着掌心,似乎有些犹豫,解释道:“此物名叫‘枯木逢春’,一直被我师父封在竹杖里,最后才交给了我,她只说是万不得已时,才能拿来救命。”
李莲花又咳嗽几声表示知道了。碧烟抬头看他,见到的依旧是温和笑意,也不知是谁在鬼门关溜达了一遭。
又过两日,没有人再上山来。那黑衣人当是金家的仇人无疑,只是不知为何如此轻易就被骗下山去。李莲花显然识得此人,碧烟见他精神并不好,却也没多问一句。
今日天气似乎尚可,李莲花伸出手去,瓷白的手腕自上山来又瘦了几分,几乎要脱出形来,他闭着眼,看不见林中的光点在桌上明灭,只是感觉眼前时有一片模糊的灼亮在晃,直晃得他难受得紧。他先摸到了桌角,又在桌面上找了找,摸到了桌上的刮痕,他取出一块薄竹片来,在桌上又刮了一道,力气不太够,便攥着又来回蹭弄几下,确保有了痕了才放下。
李莲花此刻脑袋里有点糊涂,他反复摸了摸,这已经是第四日了,距离笛飞声许下的七日之约,尚有三日,笛飞声从来守约,他并不担心。
这几日,他也摸出一些这药的路数来,虽叫什么枯木逢春,却也没能让他这段枯木生出何等奇花,只是半吊着命,免于一死。最要紧的却是一到先前喝下药的时辰,总是如坠冰窟,什么伤痛也在这一时发出来,原本以为是余寒未散,如今却是一日比一日冷得厉害,也难怪锦缠道嘱咐时,提及万不得已四字,吃了这药,也是活着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