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消失第一次,就能够消失第二次、第三次……没有人能将‘意外’掌握手中。
于是惶恐常住于心,而惶生惊、恐生惧。
海格埃洛是怎么想的呢?
恩莱科长长叹了口气,咬着笔将自己的身体埋进软垫陷入漫长的游思。他这回重新来到这个世界,重新凝实的躯体依旧如旧时少年,神态却变得太多。
‘你因何做出这样的选择?’
‘你真的这样想?’
‘你是否真正看清自己的心?’
他长陷在这游思里,同那位公爵阁下相识至今的每个瞬间在他思绪里游走。快乐的、阴郁的、疯狂的、狂暴的……最后定格在他们方才最后对视的那一眼。
——他一定十分的悲伤。
……真遗憾呀,恩莱科察觉到自己竟然没有让对方将这种状态持续下去的打算。
但恩莱科很清楚的是,他选择了同从前的时空割裂,独身来到这个世界,这行为本身,就已经是做出抉择。
哪怕实力近神如他,要做到割裂时空,也还是不容易的。
他并不是那么不理智的人。
相反,恩莱科一向冷静。哪怕再大的屈辱灾难,也渐渐不再能侵蚀麻痹他分毫的情绪。他做出这样的抉择本身,也可以说,就是选择了海格埃洛。
恩莱科从那张绵软舒适地教人不想动弹的软垫上爬起来。环视一周,这工作间里,摆饰、用具甚至装潢都是海格埃洛亲自操办。
……他原本并不需要做到这种地步。
可喜爱一个人的心,向来是无法止步的。
小魔法师抓起放在一旁衣帽架上的斗篷,便往门口走去,手才抓上雕花木门上的铜把手,却仿佛若有所感地有一瞬间的停顿。
恩莱科抿了抿嘴角,有一丝不太好的预感。稍稍使力,门扉打开,微微偏过头,便看见那位本该离去的公爵阁下抱着手,倚靠着门背,一幅郁郁寡欢的模样。
见恩莱科推开门,又迅速将情绪收拾好,笑意盈盈地看向他:
“普罗斯阁下?”海格埃洛看着他穿戴完好的模样,眼中透露出一丝不安,“您这是要去哪里?”
恩莱科总觉得有哪里像是堵着似的,他沉思片刻,问道:“你刚才,一直在这里呆着吗?”
“嗯?影响到您工作了吗?”海格埃洛抬手理了理小魔法师那歪到一边的斗篷,对着他笑了笑,自嘲道,“看来还是我的功夫退步了,让你发现了。”
恩莱科:“……”
重点是这个吗?
恩莱科突感一阵无力。
他看着对方,想道:‘行吧,不就是认输而已。’
“您能进来一下吗?”他盯着海格埃洛,“我有些事情想同您谈一谈。”
“关于什么?”海格埃洛收回手。“如果……我有拒绝谈论的权力吗?”
“你会愿意听的,”恩莱科低声道:
“——毕竟关于爱情。”
此时正是午后,正是这寒冷冬季一日里阳光最强烈的时候。灿烂的阳光从占据了半面墙的巨大落地窗中倾泻撒入房间里,将整个房间打扫得万分明亮,驱尽阴霾。
“你看上去很紧张。”小魔法师在门后站定,他看着公爵阁下掩上门迟迟没有动作,低声说了这么一句。
“并不是看上去——”
海格埃洛转过身,挨着门,他非常想笑一笑掩饰一下他情绪上的异常,但很可惜,这笑看上去牵强极了。实在笑不出来,也就不再去掩饰。
“我真的很紧张。”他看着恩莱科,不想错过小魔法师分毫的神色变化。“您这次这么主动坦诚认真,这令我……非常的意外并且不安。我并不确定,我是否有那个勇气在听完之后不去……嗯,夺路逃生。”
海格埃洛抓了抓飘散在脸侧的金色碎发,他轻轻吸了口气,定了定神,将脊梁挺得更直,他靠近小魔法师,此刻却又不敢太过靠近,仍有一段距离便站定。
海格埃洛:“您要跟我说些什么呢?是要判我死刑?还是给我生路?”
海格埃洛非常清楚,在他们这段关系里,掌握最终决定权的,从来不是自己。
“你要给我欢愉?还是要给我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