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或许任何一个耽于情爱者,常处在这样矛盾纠结的情态下,任由理智与情感胶着缠斗。
一方面,他像个守护着自己宝藏的恶龙,无法忍受旁人对自己珍宝分毫的窥视;而另一方面,这强盛的独占欲又迫使着他做出更多的宣誓主权的行为。
或许是海格埃洛沉默的时间太长,小魔法师揉着眉心久违地从案牍里抬起头,见到公爵阁下居然还杵在那里,顿时又有些犹豫不决起来。
恩莱科向来很少这么直截地拒绝人。
而在这件事上,其实他们双方都很明白,让费纳希雅小姐出现在舞会上并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可恩莱科还是犹豫了。
在费纳希雅那可怕的日益强烈的同理心的影响下,他甚至觉得海格埃洛那高大的身影有丁点可怜。
不不不、可怜什么的……
恩莱科放下笔,十分无可奈何地抓了抓他那因为连日来的工作而被糟蹋得十分凌乱的黑发,偷偷地瞥了一眼公爵,本来打算看一眼就马上收回来,继续坚定信念,好去假装郎心似铁万分无情。
不想,一眼就凝固在他耳廓上的水滴状宝石当中。
清湛通透,深黑凝重。
或许是他的视线太过专注,那个该死的花花公子像是怕他看不清楚,还笑嘻嘻地特别凑过来朝他眨眨眼:“亲爱的,好看吗?”
恩莱科:“……”
小魔法师随手抓起一本魔法书,毫不犹豫就往他脸上一拍。
海格埃洛冷不丁吃他这么一下,丝毫不感到生气,甚至还隐隐感到一丝丝甜蜜。这种甜蜜而美好的感觉,是以往他任何一段虚浮的肉欲都无法带来,更无法比拟的。
他觉得这样也挺好,甚至是已经想好了说辞,打算回头进宫的时候便回绝那位尊贵的陛下。
不想他的小魔法师,却比他所想象的,更加能带给他惊喜。
海格埃洛在一旁逗他说了一会话,这严重干扰了对方的工作日程。赖到小魔法师几乎要发飙赶他出去前,才赶着那临界点施施然准备退场。
他打开门正打算出去,又被喊住。
小魔法师的神情显得十分犹豫,他微微垂着眼睑,细狭的眼睛并不注视着他。
“如果只是露个面走个过场,我走一趟也还可以……”
事后恩莱科回想起对方那一脸难以言喻的惊喜神情,十分悔恨。
他捂着脸埋在足比他人高的资料堆,万分懊恼:我脑子里的积水恐怕已经有了一个湖了!
而实际上,应承下来这个邀约后,要面对的问题却并不少。
今时不同往日,既然决定了要出席舞会,那恩莱科那到底是以索菲恩小魔法师的身份出席,还是以费纳希雅小姐的身份出席,这是个十分严重的问题。
哪怕荷科尔斯三世指名了恩莱科,但出于多种方面的考虑……任何牵扯到外交层面的事故,对恩莱科来说,都是灾难。
这样一考虑,再次化身成为已经在公共场合出现过的费纳希雅小姐似乎便成了最优方案。
……大概吧。
而当海格埃洛捧着一堆一眼看上去就十分贵重典雅并且完全贴合他尺码的礼服长裙出现的时候,恩莱科仍旧眼皮下意识一阵抽搐。还是不由得思考起来这头大色狼是否是预谋已久这个在此刻看起来就一目了然的问题。
这不禁让恩莱科略微不满起来,哪怕他深知费纳希雅小姐的魅力少有人能抵抗,但是……
但是什么呢?
这种不妙且算不上愉快的心情实在难以言喻,甚至让小魔法师产生了某种意义上难以直视的想法。他单手撑着下颌,食指有节奏地轻点着桌面,有点捉摸不定自己的心。
实际上,他最近时常因为无法判定自己内心的真正图谋而苦恼。而更令恩莱科感到头痛万分的是,他苦恼归苦恼,却似乎并不讨厌这样。
“亲爱的普罗斯阁下,你比较喜欢哪一件?”
“……你挑就行。”
“这些耳环你喜欢哪对?”
“中间。”
“……”
而时间的流速并不与他的心绪同调。正在他苦恼的空档,海格埃洛已经替他挑好了出席舞会用的礼服,那是一条美妙的高贵典雅的淡紫色长裙,设计巧妙绝伦,以昂贵的重工艺在轻若蝉翼的薄纱上镶嵌了华贵的蕾丝花边以及宛若星辰般的碎钻,一眼望过去恍若流动的星河,绚丽深邃。
这是一条哪怕恩莱科以费纳希雅小姐那女性的格外挑剔的审美看过去也觉得无可挑剔的裙子。